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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残魂低语,青袍临渊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粘稠地裹挟着古战场遗址深处弥漫的腐土与血腥气息。云逸尘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子,肺腑间充斥着剑煞反噬留下的灼痛和血腥味。他单膝跪在焦黑龟裂的土地上,玄阙剑斜插在身侧,幽暗的剑身兀自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发出阵阵低沉、贪婪的嗡鸣,仿佛一只尚未餍足的凶兽在舔舐獠牙。
西周,是厉万仇残破的尸体,以及被狂暴剑气犁开的巨大裂痕。空气中残留的怨魂尖啸余韵和毁灭性能量波动,如同无声的宣告,昭示着此地刚刚发生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搏杀。
“咳…噗!”又是一口暗红的淤血喷出,溅落在焦土上,迅速被贪婪地吸收。云逸尘的脸色惨白如金纸,强行催动玄阙剑吞噬怨魂,再斩出那灭杀厉万仇的惊天一剑,几乎抽干了他刚刚突破不久、尚未稳固的根基。经脉如同碎裂的琉璃,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神魂更是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昏沉欲裂。
但更令他心悸的,是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冰冷的低语。
‘噬魂…还不够…更多…精魄…’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意识深处,与玄阙剑紧密相连的某个角落。那是剑中残存的、属于上古魔兵本源的凶戾意志,在他虚弱之际,如同跗骨之蛆,悄然复苏,企图引诱他沉沦于吞噬的,坠入永无止境的杀戮深渊。
“闭嘴!”云逸尘低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强行以坚韧的意志镇压那股蠢蠢欲动的邪念。他撑着玄阙剑,艰难地想要站起。此地绝非久留之所,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动和血腥气,很快就会吸引来更可怕的存在,或是青云宗执法堂的追踪者。
必须走!
然而,就在他凝聚起一丝残存的气力,准备拔剑遁走的瞬间——
嗡!
头顶那片被怨魂黑云和剑气锋芒撕裂开的夜空,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一圈肉眼可见的、泛着淡青色微光的虚空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九天神岳倾倒,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刻意释放的杀意,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视生死的至高威严。它不霸道,却沉重得令人窒息;不狂暴,却蕴含着足以冻结时空的冰冷规则。仿佛整个古战场的空间,都在这一刻被这股力量悄然禁锢。
云逸尘身体骤然僵首!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力气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连体内躁动的剑煞和那缕残魂低语,都在这一刻被这股浩瀚威严强行压制,陷入死寂!
他猛地抬头,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住那片扭曲的虚空。
涟漪的中心,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来人身材颀长,身着样式古朴、不知何种材质织就的青色长袍,袍服上隐隐流淌着云纹般的青色光华,在夜色中显得温润而神秘。他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人,五官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儒雅之气,鬓角却己霜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蕴含了万古星辰生灭的轨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下方那场惨烈的战斗、厉万仇的尸体、以及空气中肆虐的毁灭气息,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拂过尘埃的微风。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表象、洞察本质的淡漠,缓缓扫过狼藉的战场,最终,落在了单膝跪地、持剑戒备的云逸尘身上。
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刺透了云逸尘勉力维持的防御,将他体内紊乱的气息、尚未稳固的境界、以及那柄散发着不祥凶威的玄阙剑,尽收眼底。
青袍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位偶然路过、却被尘埃惊扰的神祇。他没有开口质问,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或杀意,但那股源于生命层次本质的绝对压制,让云逸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云逸尘全身的血液!
此人是谁?!青云宗隐世长老?路过的绝世大能?抑或是……与这上古战场、与厉万仇背后势力有所关联的存在?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非此刻重伤虚弱、底牌尽出的云逸尘所能抗衡!他甚至感觉,对方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他连同这柄玄阙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冷汗,瞬间浸透了云逸尘的后背。死亡的阴影,比面对厉万仇时浓重千百倍,沉甸甸地笼罩下来。他握紧了玄阙剑冰冷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身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压力,微微震颤着,幽光收敛,竟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忌惮与沉寂?
逃跑?在对方掌控空间般的威压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解释?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死战?更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怎么办?!
就在云逸尘心念电转,几乎绝望地搜寻着那一线渺茫生机时,青袍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后,终于移开,落在了厉万仇那不形的残尸上。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如同看到了一只肮脏的臭虫。
随即,那淡漠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奇异的韵律,敲打在云逸尘的心神之上:
“噬魂炼魄,戾气冲霄。区区‘血屠’余孽,倒也死不足惜。”
青袍人微微颔首,像是在评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紧接着,他那双蕴含星辰轨迹的眼眸,再次转向云逸尘,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凝视着他手中那柄凶煞内敛的玄阙剑,以及剑中隐隐透出的、与这片古战场格格不入的古老苍茫之气。
“只是……”青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如同幽谷回音,“此地的‘劫灰’与‘怨戾’,纵是邪魔外道,亦非寻常器物所能轻易承纳、炼化。你手中的剑……倒是有几分‘意思’。”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逸尘只觉得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缠绕上了玄阙剑!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探查!
“唔!”云逸尘闷哼一声,浑身剧震!玄阙剑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剑身幽光大盛,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一股更加凶戾、更加狂暴的血煞之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试图抗拒那侵入的青光!
然而,在那浩瀚如海、规则凝练的青光神念面前,玄阙剑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剑身剧颤,发出的厉啸如同困兽濒死的哀嚎!云逸尘更是如遭重击,本就脆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对抗之力撕成碎片!
“哼!”
青袍人似乎对玄阙剑的剧烈反抗略感意外,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那缠绕探查的青光神念骤然回收。
压力骤减!
云逸尘几乎虚脱,大口喘息,冷汗如瀑。但心中的警兆却攀升到了顶点!对方显然对玄阙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比单纯的杀意更可怕!
果然,青袍人的身形微微前倾,那层笼罩在他平和外表下的漠然与威严,在此刻变得清晰而迫人。他不再悬浮于空,而是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落下,脚下虚空仿佛凝结成实质的青色玉阶。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几近油尽灯枯的云逸尘,声音恢复了那种俯瞰一切的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剑,留下。人,随我走一趟。”
平静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断绝了云逸尘所有的侥幸!
留下玄阙剑?此剑己与他性命交修,是他复仇的唯一依仗!剑若离身,他立刻会被反噬的剑煞撕碎神魂!
随他走一趟?落入这等深不可测的神秘强者手中,生死不由己,下场可想而知!
退路己绝!唯有一搏!
云逸尘眼中血丝密布,所有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一股更纯粹的、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所取代!那是源自骨子里的野兽般的凶性!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狠厉!
“休想!”
一声嘶哑决绝的咆哮炸响!云逸尘体内,残存的九幽冥气如同被点燃的油库,轰然爆发!他无视了崩裂的经脉、无视了狂涌的鲜血,双手死死握住玄阙剑柄,用尽生命本源的力量,将其猛地向上撩起!
“玄阙——噬魂!给我斩!”
不再是吞噬,而是彻底的燃烧与爆发!
幽暗的剑光冲天而起!这一次,剑光之中,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凶煞,反而隐隐掺杂了他自身燃烧精血神魂而迸发出的九幽冥气特有的、带着一丝轮回寂灭意味的暗金色泽!剑身之上,无数细密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凶戾符文骤然亮起,发出凄厉的尖啸!一股强横绝伦、欲要撕碎眼前一切阻碍的毁灭剑意,凝聚成形,悍然斩向那踏空而立的青袍身影!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