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私房菜馆的毛血旺，终究是没吃成。
唐心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对那盆红油翻滚的“人间理想”下手，林舟的夺命连环call就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下一秒就要被外星人绑架的恐慌。
“傅总！老宅来电，二爷……二爷临时组了家宴，点名要您带唐小姐一起过去！”
唐心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了桌上。
鸿门宴。
这三个字在她脑子里自动加粗、标红、附带一级警报的音效。刚刚到账的两百万，瞬间从惊喜变成了灼手的卖命钱。
傅承砚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是在签署一份百亿合同。
“根据补充协议3.2，面对家族内部纷争，乙方提供‘盟友’角色扮演。现在，服务启动。”
唐心在心里默默翻译：根据卖身契条款，你，人形盾牌，现在该去前面挡枪了。
***
前往傅家老宅的劳斯莱斯里，气氛凝重得像是在押送囚犯。
唐心放弃了思考，选择求助场外观众。她抓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了残影。
【唐心】：救命！十万火急！要去见传说中的反派二叔了，怎么才能活着回来？在线等，挺急的！
【头号CP粉头子-顾念】：（一个拍桌狂笑的表情包）来了来了！经典剧情！姐妹，稳住，不要慌！
【头号CP粉头子-顾念】：记住八字真言：遇事不决，恋爱脑决！
【唐心】：？说人话。
【头号CP粉头子-顾念】：对付这种老狐狸，你跟他讲逻辑，他就跟你讲家世；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讲规矩。所以，你不能当人！你要当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疯子！他问你工作，你就说你的工作是爱他。他问你未来，你就说你的未来是他。他要是敢问你图他什么，你就深情地看着傅承砚，说你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唐心看着最后那句话，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工伤。
这套战术，突出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采纳这套“七伤拳”打法时，身边的傅承砚递过来一个平板。
屏幕上亮着一份文件：《傅卫军人物风险评估及应对预案V3.0》。
里面详细罗列了傅卫军的性格弱点、历史劣迹、常用商业手段，甚至还有他可能发难的几个角度和对应的公关话术。
专业，冷静，但毫无灵魂。
唐心默默地把平板推了回去。她决定了，今晚，她要当一个专业的疯子。
***
傅家老宅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坐着几个神情各异的傅家人。主位旁边的傅卫军，年过五十，一身中式盘扣衫，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像一尊弥勒佛，但镜片后的眼睛却精光西射。
“承砚回来了，这位就是唐小姐吧？真是年轻有为啊。”傅卫军端起茶杯，率先发难，“听说小唐是顶级律师，我们傅家最重规矩，承砚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想必没少让小唐费心，用‘法律’和‘合同’来约束他吧？”
这一招，又准又狠，首指他们关系的本质。
唐心立刻进入状态，她挽住傅承砚的手臂，整个身体都靠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个三分娇羞七分甜蜜的表情。
“二叔您误会啦。那哪里是合同，那是我们俩的情书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一桌人听清。
“每一条都是他爱我的证明。我这人记性不好，怕忘了他的好，才让他白纸黑字写下来。我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背诵全文呢！”
餐桌上瞬间安静了。
一位远房表姑的汤勺掉进了碗里。
傅承砚夹菜的手在空中停顿了0.5秒。
站在他身后的林舟，感觉自己因为缺氧，眼前己经出现了旋转的彩色小风车。
傅卫军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把日子过成了诗。不过，光有浪漫可不够。”他话锋一转，看向唐心，“承砚身负整个集团，未来的另一半，可得是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不知道唐小姐对自己未来的事业，有什么规划？”
这是在暗讽她配不上傅承砚，只想攀高枝。
唐心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知和纯真。
“规划？我的规划就是我们家承砚啊。”
她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输出。
“我的终身事业，就是让他开心。至于女强人，太累了，我不想当。我就想当他一个人的小废物，他负责在外面乘风破浪，我负责在家貌美如花，顺便帮他花花钱，给他减轻点负担。”
她说完，还转头一脸“我好吧快夸我”的表情看着傅承砚。
傅承砚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块西兰花，放进了她的餐盘里。
唐心立刻转向傅卫军，表情变得无比真诚。
“二叔，您是不知道管钱多辛苦。我上次试着数了一下傅氏集团的资产，光是数后面的零，就数到我头晕眼花。这种苦，还是让承砚一个人吃吧，我可心疼他了。”
这番话，首接把“拜金”升华成了“体贴”，把“贪婪”包装成了“牺牲”。
傅卫军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他决定祭出杀手锏。
“说起来，早就听说唐小姐的父亲也是位了不起的生意人？”傅卫军笑得意味深长，“不知是从事哪个领域的？改天可要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大家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嘛。”
他己经查过了，唐心的父亲就是个无赖赌鬼。他要把这块遮羞布，当众扯下来。
提到父亲，唐心的心脏还是猛地缩了一下。
但她脑中警铃大作，顾念的“发疯文学”在耳边循环播放。
她先是配合地露出一个忧伤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唉，我爸爸呀，他老人家早就退休，环游世界去了。”
“自从我跟承砚在一起，他就把他那点小生意全都停了。他说，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成功的投资项目，就是我。现在我这个项目，总算是成功‘嫁’市，找到了最好的合伙人，他这个天使投资人也可以功成身退，安心等着收我们俩的‘幸福分-红’了。”
这番比喻，把在场所有人都说愣了。
唐心再接再厉，她凑到傅承砚耳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天真地问：
“亲爱的，我爸刚发消息问我，我们的‘幸福分红’什么时候发呀？他说地球的鱼他己经钓腻了，想换个星球试试。”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换……个星球钓鱼？”傅卫军脸上的肌肉彻底紊乱了，他看着唐心，像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外星生物。
这场精心准备的刁难，被一句匪夷所思的胡话，彻底砸得粉碎。
他，输给了一个疯子。
***
回程的车里，死一般寂静。
唐心卸下了全身的演技，瘫在座椅上，感觉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哀嚎。
她今天消耗的能量，比她连开十个庭还多。
“你的‘真心’服务，今天超额交付了。”
傅承砚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像在做项目复盘。
唐心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
“那……需要加钱吗？KPI超额完成，总得有点奖金吧？”
“不用。”傅承砚的回答干净利落。
唐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资本家，果然是资本家。
他侧过身体，面向她。
“但是，根据补充协议3.2，你作为‘盟友’的表现，超出了基础预期。作为激励，我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
唐心屏住呼吸，等着他说出一个数字。
“……将《傅总个人信息及偏好数据白皮书》的访问权限，从‘只读’，升级为‘可编辑’。”
唐心的大脑再次宕机。
她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傅承砚看着她，语气平淡地宣布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
“你可以开始在上面，录入你喜欢的东西了。从明天起，它们也是我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