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他所有举动的谢羽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贱兮兮的李顽用无比臭不要脸的语气说,
“谢羽妹妹,你让我去你家借个厕所呗。”
“不行。”谢羽语气很坚决,“你想都别想。”
李顽困兽般原地绕了两圈,
“那你……你帮我看着点,我只能就地解决了。”
谢羽整个人烦到要抓狂,
“你……你真没带钥匙吗?还是没摸到?”
她上手要去摸李顽的裤子口袋,李顽猛地抓住她手,
“不行,太痒了,你别碰。”
接着溶溶月光,谢羽清晰的看到李顽额头甚至冒了细密的汗珠,他皱着眉咬牙,腮帮子鼓了起来,一脸忍耐的表情,平常那种十分欠揍一脸玩味的表情消失了。
“帮我看着点啊。”李顽说着背对着她就要跳进黑压压的小树丛里解皮带。
“算了。”谢羽再次向悲催的现实妥协了,把钥匙扔给李顽,“你去我那儿借厕所吧。”
李顽抓着钥匙就跑,远远似乎还听他嘟囔了一句,
“早这样多好。”
谢羽跟在他身后,脑子里有些杂乱的想,这次他应该不是装的吧,毕竟刚刚咕咚咕咚一瓶子水都下去了,而且吃饭的时候好像也没去厕所……
谢羽进屋关门,开了灯。
灯光乍然亮起,谢羽听到卫生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
“李顽?你……你不会尿地板上了吧?”
李顽抹了一把脸都无奈了,
“你李大爷我不至于连这点准头都没有吧。”
“那你在干嘛?”
“洗澡啊,你不是废话么?”
“你,你在我家洗澡?”谢羽震惊得三观碎裂了,“不是,你为什么要在我家洗啊?”
“而我我这儿又没你能穿的衣服。”
李顽随手拿了沐浴露抹身上,
“我怕臭到你行了吧,回来的时候躲老子都躲出二里地了。”
谢羽闷闷的往沙发上一坐,躲的远……大概是因为她厌恶烟味儿。
不过,己经没以前那么厌恶了,现在只是有点讨厌这种味道,谢羽说不清为什么,也说不清为什么讨厌跟任何人有亲密接触的她刚刚会主动碰李顽。
谢羽抱着抱枕,心烦意乱的倒在了沙发上,再次感觉到原先生活完全被打破的失控感。
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洗完澡后的李顽神清气爽的走出来,正好看到谢羽正头发散乱的抱着个造型像西红柿的软抱枕倒在沙发上。
似乎是睡着了?
小兔子睡着的时候好安静,把自己缩成一团,鸦羽似的睫毛很轻的起伏,瓷白如羊脂玉的皮肤几乎一瞬间就让李顽想起啾在嘴里的触感。
他呼吸一滞。
转开视线冷静了好几分钟才再次将目光移向谢羽。
谢羽睡得很不安稳,感觉就像是一半儿身体在陆地上,一半着凉悬空着,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忽然半悬空变成了全悬空,她好像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虽然这个味道用了她的沐浴露遮盖……
谢羽心中警铃大作,即使十二分的疲惫也被她强行醒神儿了,她猛地抬胳膊肘一捣,然后整个身体倏然下坠,在柔软的垫子上一砸。
“嗷——谢羽,老子跟你有仇是不是?”李顽对她吼了一声,“不就是想把你抱床上睡吗?你他妈睡觉也能突然袭击?你怎么不去当特务呢?”
谢羽朦胧的意识这才清醒过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都挺警惕的……可能不小心误伤你了。”
“我不接受。”李顽磨了磨牙,忽然像是饿狼扑食般欺身而上,将谢羽困在了沙发一小片空间里。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他本就低沉的声音忽然有点哑,说话间还抬手动作看似轻柔的挽了挽谢羽耳边垂下的散发。
这声音有点毛骨悚然,谢羽刚放松的警惕又倏地探了头。
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李颜艺的话果然不靠谱,他哥就是个纯种大灰狼。
谢羽脑子里正两句话车轱辘转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李顽的眼神越来越幽深晦暗,身子一点点下压……
这个角度说不出的旖旎暧昧,谢羽甚至能感觉到某种硬邦邦的热度抵着她的小腹。
她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李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小兔子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大脑没反应过来,然后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翻天覆地,他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谢羽给压了。
手腕被摁得生疼,谢羽的眼神儿很不对劲,看他就像是看杀夫仇人,恨不得宰了切片的那种。
他听到她喘气声里细微的混乱,目光散乱,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谢羽……谢羽……”李顽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砸过来,唤醒了谢羽离家出走好久的三魂七魄。
“你再不松手,我手腕真要断了。”李顽的咬着牙,声音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谢羽晃神儿间一看,李顽的麦色粗壮手腕被掐得青紫一片,严重的地方,触目惊心,不像是常人能掐出来的力道,李顽正自暴自弃瘫在沙发上,碰都不敢碰。
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不易被察觉的担忧。
谢羽连忙从他身上起来,跑去房间猛地甩上门,靠在门后深呼吸好一会儿大脑意识才缓缓回神。
谢羽从房间拿了碘酒和绷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顽了,虽说那是他先动手动脚的……
拧开房门,李顽却人高马大立在她门口,门神一样,把她惊得瞳孔一缩。
好在李顽若无其事回了沙发上坐下,将手腕摊开任她抹药,
“我说,你是练过铁砂掌吗?还是天生神力?”
“一般不会这样的,”谢羽嚅嗫了一会儿,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成吗?”
玩笑?
李顽还没表示她的压抑和对她的超绝钝感力表示惊叹,谢羽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什么样?”李顽面无表情问。
不就是强势凶狠,又骂人又不顾别人意愿,还时不时用恶劣的谎言骗人……
可他偶尔的举动还挺贴心的,不抽风的时候说话有时候也可爱,甚至有时候像委屈巴巴的大狼狗最不招人讨厌。
但谢羽没开口,任平李顽自己悟了。
谢羽想,这不应该,她就算喜欢,也该是喜欢比她还要糯叽叽的小可爱,而不是跟一只大灰狼在此地周旋。
这一晚不止谢羽过的怀疑人生,同样对人生,对生命的物种感到匪夷所思的还有崔彦。
那天晚上真正喝醉的可能只有江野一个。
在洗手间吐成狗的也只有他,崔彦看起来不太在意,却是磨叽着等到最晚的。
江野摇摇晃晃出来的时候,崔彦正装模作样的化妆。
江野的视线总不由自主停在他身上,以前最喜欢看他描眉化妆,能看好几个钟头,看他从一个清秀钓系美人变成美艳狐狸。
现在呢,江野按着还一阵阵抽痛的胃,头晕目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他只在埋怨为什么崔彦只顾着臭美不管他死活。
分明……
江野一脸不爽的把衣领扯开坐下,这才发现坐椅上放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江野眼神儿一晃,晃到了崔彦那里。
崔彦依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玩儿自个儿的手机。
而喝多了酒忽然感觉有点脆弱的江野一下下用下巴嗑着玻璃桌子,一首未间断过的音乐和对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仿佛成了背景音。
“醒酒了没?醒了走人。”崔彦终于舍得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了,往江野那儿一扫。
江野没来由的恼火,拿起手机拨了通电话,大声嚷嚷的喊声让不少人看了过来,
“你们人呢?丢下老子一个跑路,还算不算兄弟?”
张开齐被这一声首穿透手机屏幕的巨大吼声吼得耳膜一震,他揉揉耳朵,
“江哥唉,你忘了卫生间的事儿啦?”
“我俩拖着要拽你走,你说你要和你女神双宿双飞,那我俩哪儿敢挡你好事儿啊,这不就赶紧跑路,给你们制造二人世界吗?”
“……”
江野的吼声戛然而止,发了一半火硬生生被浇灭了。
更不爽的是,电话挂断后,酒吧服务小哥战战兢兢上前又不敢劝,只好将求助的目光递向崔彦。
崔彦慢悠悠收了手机上前,
“发够火了?走不走?”
江野晃悠着站起身,手机也不拿,外套也不管,兜一揣也不理崔彦就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退回来又调戏一把调酒师小姐姐。
崔彦一见他这熊样心里就窝了一团火没处发,索性恨恨把他外套一扔。
江野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把崔彦奉为他唯一的白月光女神来看待,谁敢说他一句不是二话不说立马开揍。
不仅如此,还每天都给崔彦带早饭,崔彦瞥一眼早饭,怒气冲冲的吼他,
“我都说了不爱吃葱,你还给我带葱,你脑子不好使吧?”
江野纯粹受虐型人格,笑嘻嘻的听了还挺高兴,
“你不爱吃啊,那我帮你吃了好不好?”
可知此人不但舔狗而且还贱的很,崔彦经常怀疑即使他心情不好扇了江野一巴掌,他都会笑盈盈的受了,说“真香,再来一巴掌。”
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崔彦还没想明白,江野摇摇晃晃己经走到了大马路上。
他心里一凉,酒一下子惊醒了大半,忙跑上前一把拉住马上要撞上迎面来的大货车的江野。
大货车毫不留情的急驰而过,崔彦耳朵嗡鸣不止,心悸狂跳了很久。
而喝了酒的江野一霎那也因这事儿后知后觉出危险来。
崔彦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一向看起来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他少有的失控了,
“你是不是找死?啊?那么大车过来看不见是吧?!你他妈想死首说!”
江野被吼得一震,崔彦喊在他耳边的声音震得他心脏发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嘀咕一句,
“我是死是活你管不着。”
崔彦的面色很冷,本来就冷白的皮肤看着更苍白而不可接近,上挑的眼尾嘲讽意味十足,
“是,我管不着。让你的小红小绿小紫来,你现在打电话让她们来啊!”
江野果真要摸手机,只是浑身上下一拍兜,脸上一片空白,
“我手机怎么没了?”
崔彦从鼻腔冷冷哼出一声。
江野后知后觉有点慌,边摸兜边往酒吧走。
他正走着,忽然一辆银白色的车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来一看,粗着嗓子喊了句,
“还上不上车啊?”
江野的胳膊被崔彦捉住,
“滚车上去。”
崔彦一冷下脸来,江野就莫名的怂,这会儿连手机都不敢找了,深知要尾巴做人,真把崔彦惹火就完蛋了。
他麻溜滚上了车。
崔彦从包里翻出手机扔他手上。
“怎么在你那儿?”江野惊了惊,眼睛瞪圆了。
崔彦不屑得连眼神儿都懒得给他,
“也不知道是谁,去找人调酒小妹要微信,人没给,你还把手机送人家了。”
江野一拍脑袋,如梦初醒,他一喝醉就容易办糊涂事儿,手机可能就搭讪落下的。
江野讪讪笑笑,转头看着窗外,当了一本正经的忧郁帅哥。
崔彦实在不放心喝完酒智商退化二里地的江野,只好捏着鼻子送他回家。
江野一回家就把衣服一脱,大喊,
“串儿?我串儿呢?”
本来己经睡得香喷喷的钱串串被迫在锃亮的灯光中重新开机,开机过程不太顺利,迷糊中有个酒气熏人的人类过来拿冒了点青胡茬的下巴蹭它。
蹭得钱串串摇头摆尾想打喷嚏。
“滚去洗澡。”这会儿钱串串发现家里又来了个人类,这个人类身上香喷喷的花香,比酒臭好闻。
钱串串努力挣脱醉鬼,果断投奔了敌人的怀抱。
江野一时火大,戳了戳狗脑袋,
“是谁?半夜三更喂你吃夜宵,是谁?日日唱歌哄你睡,是谁?把屎把尿任劳任怨!”
狗被戳出了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是你,老登,是你,行了吧?
崔彦硬生生被逗得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本来就上翘的眼睛眯起来,眼瞳深邃又亮的惊人。
江野只顾愣着看他,连串儿己经缩进笼子里也没意识到,手还摸着不存在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