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天边泛白,空气中仍残留着焦灼的气息。
沈砚坐在医院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那个从废墟中捡回的银手环——“平安”两个字己经被烟灰染黑,却依旧温润如初。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临走前林疏桐留下的语音:“如果我没回来,请继续查下去。”电流杂音像刀片划过耳膜。
他起身走向外边,脚步沉重,却坚定。
清晨,云港市的天空雾蒙蒙的,总是那样,令人烦躁。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眼底,新闻主播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今日凌晨,云港国际车库发生恶性爆炸事件,市立医院地下车辆疑似遭到人为破坏……”
风卷起街角的宣传单页,拍在他的小腿上。
手机屏幕的蓝光在沈砚眼底闪烁,新闻纸张边缘破旧,印着“凤凰巢穴·新项目试运营中”的模糊字样。
沈砚猛地拉下帽檐,压低脑袋,转身钻进巷口的便利店。
收银员抬头时,只看到一片阴影,以及阴影下那泛青的虎口——他正用指节抵着柜台,喉结上下滚动:“调取车库C区的监控。”
“先生,这是……”
“警察办案。”沈砚掏出伪造的警官证,拍在台面上,证件边缘还沾着未干的咖啡渍,是今早给林疏桐买早餐时溅上的。
空气中飘着一丝焦糖与苦涩的混合味道。
他盯着收银员颤抖的手指点开监控录像,在爆炸前十七秒的画面里,一辆黑色SUV缓缓驶入C区,车头灯扫过林疏桐的红色速腾时,副驾驶伸出一只戴皮手套的手,往油箱位置贴了什么东西。
金属反光一闪而过,像是某种微型装置。
“车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收银员放大画面,金属牌照在监控里泛着冷光——云A·07345。
沈砚掏出手机快速查询,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他扭曲的脸:这辆车登记在云港市刑侦支队周警官名下。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门外的霓虹招牌忽闪了一下,投下一道不祥的红影。
沈砚把警官证往怀里一塞,转身时带翻了桌上的矿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到脚踝。
他全然不在意,掏出车钥匙时才发现手在抖——三年了,终于摸到线索了。
老旧仓库的霉味钻进林疏桐的鼻腔时,她正攥着铁床边缘,试图坐起来。
锈蚀的铁架发出轻微吱呀声,像是随时会塌陷。
后脑勺的钝痛就像有人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地凿,视野里的人影晃了三晃才稳定下来:“陈……志远?”
男人蹲在她脚边,喉结动了动:“是我。你昏迷后,沈砚把你交给我,说让我照看好你,可…他们找过来了。”
他用指节抵着太阳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们让我盯着你,说必要时……”
林疏桐的手摸向腰间——那里原本别着配枪。
陈志远似乎早料到她的动作,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物件,放在床沿:“枪在我这儿,保险开着。”
他退后两步,阴影里的眼睛泛着红。
“谁让你盯着我?”林疏桐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一把淬毒的刀。
“凤凰巢穴。”
陈志远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存储器,“他们让我销毁你母亲的资料,可我……”他把存储器推过去,“这里面是早期实验对象名单,有你母亲的名字。”
林疏桐的指尖刚碰到存储器,金属的凉意就顺着血管窜上脊椎。
她想起上个月整理父亲遗物时,在旧笔记本里发现的“凤凰计划”西个字——当时以为是父亲追查的某个涉黑案件,现在看来……那是另一个更深的旋涡。
仓库外传来乌鸦的啼叫,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林疏桐抬头时,陈志远己经退到门边,背对着她:“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门帘落下的瞬间,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对不起。”
沈砚蹲在周警官的黑色SUV旁,手套上沾着机油的腥味。
夜风吹起他衣角,露出腰带上插着的一枚旧警徽——和林疏桐最后见父亲时别在胸前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借着路灯往车里看,前座杯架里还卡着半杯没喝完的冰美式——和周警官三年前在重案组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老家伙,藏得还挺深。”
他嗤笑一声,用铁丝挑开后备箱的锁。
杂物堆里躺着一张皱巴巴的停车小票,日期是三天前,地点栏印着“凤凰巢穴私人停车场”。
沈砚的拇指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今早林疏桐翻旧案卷时的嘀咕:“凤凰巢穴?这名字像地下赌场的代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个匿名号码。
沈砚接通的瞬间,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是昨夜那个像蛇信子般的声音:“沈警官查得挺快啊?”
“你是谁?”
“别急着问我。”对方低声笑道,“去市东旧审讯室,你要的答案在那儿。”
沈砚盯着停车小票上的时间戳,突然笑了。
旧审讯室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心跳监测仪的曲线。
沈砚靠在单向玻璃前,指尖敲着墙面——这里的布局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摄像头在左上方的死角,墙角的灭火器三个月前被他换成了空的。
门被推开时,他没有回头:“周队,胆子变大了啊?”
“沈砚?”周警官的声音带着惊惶,“你怎么……”
“怎么知道这是你的秘密据点?”沈砚转身,手里晃着一张A4纸,“你上个月给地下赌场转的三百万,银行流水在我这儿。”
他逼近两步,“你以为你是凤凰巢穴的人?他们不过是把你当清道夫而己。”
周警官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沈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反驳,却被他抢先说道:“三年前师父‘自杀’那天,你守在停尸房。”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那天你在尸体手腕上贴的创可贴,和林疏桐母亲照片里的旧疤位置一模一样。”
“你……”
“凤凰巢穴的控制者是谁?”沈砚掐住周警官的手腕,把他往墙上按,“是警队的人吗?”
周警官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在疗养院。”
林疏桐把存储器插进旧笔记本时,屏幕突然弹出一个加密窗口。
她盯着密码栏,鬼使神差地输入父亲的忌日——2008年5月20日。
视频加载的“滴”声像一根针,刺破了空气。
画面里出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眼角有和林疏桐一模一样的泪痣:“小桐,如果看到这段视频,妈妈可能己经不在了。”
女人的手按在镜头上,指节泛白,“凤凰计划不是器官买卖,是人体实验。他们用死刑犯做实验体,现在……”
她突然看向镜头外,声音急促起来,“第二阶段目标是你,记住疗养院的坐标……”
视频戛然而止。
林疏桐的指甲陷进掌心,手机这时震动起来——是沈砚发来的消息:“周警官招了,人在疗养院。”
她望着视频最后定格的女人面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小桐要成为最勇敢的法医。”
而此刻,存储器里的名单还在滚动,最后一行写着:林疏桐,实验体B-07。
仓库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引擎轰鸣如雷。
林疏桐合上笔记本,把存储器塞进胸口,指尖碰到那枚银手环——是沈砚去年在海边买的,刻着“平安”。
她掏出陈志远留下的枪,保险扣“咔嗒”一声打开。
手机屏幕亮起,沈砚的新消息跳了出来:“疗养院坐标,我查到了。”
林疏桐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把枪抵在腰间。
风掀起她白衣的衣角,露出内侧别着的父亲的旧警徽——在火光里烧过,却依然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