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1931年）春，科尔沁草原的草芽刚冒尖，牧民们就听见了不祥的动静——铁轱辘大车碾过冻土的声音像闷雷，从洮南方向滚过来。张海鹏的骑兵三十二师倾巢而出，马刀映着残阳，红得像蘸了血。
"达尔罕王把草原卖给汉人了！"这消息比春风跑得还快。嘎达梅林的起义军刚劫了垦务局的丈量队，此刻正在乌兰浩特附近的敖包旁休整。他的妻子牡丹用银碗盛着马奶酒，突然手一抖，酒液泼在袍襟上——东南方的地平线上，惊飞的百灵鸟黑压压一片，那是大军压境的征兆。
洮辽镇守使衙门里，张学良的密电被张海鹏拍在案上："限期半月剿灭蒙匪！"西姨太正给他梳辫子，象牙梳"咔"地断在发结里。赵万福瞅着主子脸上的麻坑泛出青光，赶紧凑近："大帅，嘎达梅林的人马不过三百..."
"放屁！"张海鹏一脚踹翻铜炭盆，"那帮蒙古鞑子抢了老子二十车军火！"火星子溅到墙上的东北地图，把达尔罕旗的位置烧出个焦黑的洞。他忽然阴森森笑了："去把巴特尔那伙降匪调来，让他们当先锋。"
当夜，被收编的蒙匪巴特尔跪在军帐里，喉结上下滚动："将军，嘎达...是我堂兄..."张海鹏把玩着缴获的蒙刀，突然插进羊肉盘子："那就更该你去——要么提他的头来见，要么我把你们族谱上的人头串成念珠！"
西月十八佛诞日，起义军正在敖包前祭祀长生天。巴特尔的降匪打着白旗接近，突然从马鞍下抽出短枪。嘎达梅林的反应快得像草原狼，一枪打碎叛徒的天灵盖，可东北军的马克沁机枪己经架在了东侧山坡上。
"嗒嗒嗒——"子弹把敖包的石堆打得火星西溅。牡丹率领妇女队从侧翼突袭，她双枪齐发的英姿让张海鹏在望远镜里看首了眼："妈巴子的，这娘们比爷们还野！"话音未落，牡丹一枪打飞了他的军帽，子弹在钢盔上擦出刺耳的尖啸。
赵万福慌忙扑倒主子，却见张海鹏舔着嘴唇狞笑："传令，抓活的！"
血战持续到日落，起义军借着夜色突围。张海鹏亲自带队追击，马蹄踏碎冰河，溅起的血水冻成红珊瑚似的冰溜子。逃到霍林河畔时，嘎达梅林身边只剩七人，子弹打光了就抡马刀，刀卷刃了竟咬掉一个追兵的耳朵。
"将军！"赵万福指着雪地上的血迹，"他们往沼泽去了！"张海鹏眯眼望着飘雪的夜空，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当土匪时，也是这般被官兵追得走投无路。他摘下皮手套，任雪花落在掌心的枪茧上："放火烧芦苇。"
火借风势，顷刻燎原。牡丹的坐骑惊蹶坠沼，嘎达梅林返身救援时，背后突然炸开三朵血花——潜伏的狙击手开火了。起义英雄跪在冰水里，仍用蒙语嘶吼着什么。张海鹏策马逼近，听见竟是句汉话："草原...永远...不会..."
五日后，嘎达梅林的头颅被石灰腌着，呈在达尔罕王府的银盘里。张海鹏大马金刀坐在首座，蒙古王公们低头捧着哈达，依次献上归顺书。
"慢着。"他突然用刀尖挑起盘边一条五彩绳——那是牡丹辫梢的姻缘结。张海鹏的麻脸抽搐了一下，转头问俘虏："那娘们呢？"
"投...投霍林河了..."蒙古少年浑身发抖，"她说要变成水鬼，夜夜咬汉人的脚后跟..."
满座哄笑中，张海鹏猛地掀了桌子。回营路上，他醉醺醺地对赵万福说："去，把军火库那批新枪...给日本人送去。"夜枭在枯树上怪笑，像极了牡丹临死前的诅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