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里那株铁玫瑰开花了。
小红推开门时，金属花瓣正在空调暖风中缓缓舒展，花蕊处的微型齿轮组发出精密仪器般的嗡鸣。院长瘫在真皮转椅上，白大褂敞开露出胸口的条形码——荧蓝色的，和她自己锁骨下的一模一样。
“李医生...”院长的眼球不自然地转动，虹膜边缘泛着液压阀的冷光，“王教授刚来过电话...”他机械地指向保险柜，指纹锁上还沾着淡蓝色的血清痕迹。
保险柜里是十二只冷冻胚胎。小红拿起最靠近门的一支，玻璃管壁上结着齿轮状的冰晶，标签上写着：“97-12号实验体卵子+李小红基因片段”。胚胎在掌心温度下微微颤动，像极了当年在福利院屋顶跳动的铁玫瑰。
“王教授说...”院长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这是你姑姑留下的...”
胚胎管突然爆裂。淡蓝色液体顺着小红手腕流下，接触皮肤处腾起细小的金属颗粒——这些颗粒在空中自动排列成DNA双螺旋，又迅速坍缩成粒子加速器的三维模型。
陈铁在修理铺接到了陌生电话。
“老陈啊...”听筒里的声音带着瑞士德语区的口音，“令爱正在看我们的'毕业设计'...”背景音里传来液压阀运作的声响，频率和小红心跳监护仪的数据完全一致。
“王伟。”陈铁用扳手敲了敲话筒，金属碰撞声在电话线里传导成某种信号，“你敢碰小红...”
“误会了！”对方笑起来，假牙碰撞的声音像齿轮咬合，“我们只是帮李秀英完成遗愿...”电话突然中断，最后传来半句“...端粒酶永生计划...”
五金超市的地下实验室，老板娘女儿正用乙炔枪切割保险箱。箱体泛着诡异的蓝光，每切割一寸就喷出淡金属味的雾气。
“这是97年那批'供体'的原始数据。”她递给小红一块硬盘，盘体温度低得反常，“你姑姑她们...被抽的不只是血。”
硬盘插入读卡器的瞬间，整个辰州的电力系统突然波动。小红盯着屏幕上跳出的文件——“人类增强计划-月经周期同步实验”，胃部像被液压钳绞紧。实验日志详细记录了如何利用激素药物，让十二名女工的经期同步到同一天，以提取“最高效价的血清抗体”。
“他们管这叫'钢铁玫瑰计划'。”老板娘女儿解开制服纽扣，腹部有条蜈蚣似的缝合疤痕，“我们每个月都要被剖腹取卵...”
小红突然剧烈干呕。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细小的金属颗粒——这些颗粒在消毒盘里自动组装成微型子宫模型，宫腔内漂浮着十二枚齿轮状的“卵子”。
医学院的警报响彻夜空。
小红奔跑在基因库的环形走廊时，所有培养箱里的胚胎都在同步震颤。防弹玻璃映出她扭曲的倒影——锁骨下的条形码正在分解重组，最终变成粒子加速器的结构图。
“李医生！”保安的喊声被金属门隔绝在外，“王教授说让你看窗外！“
基因库的穹顶缓缓开启。夜空中的猎户座异常明亮，星光在钢化玻璃的折射下，竟在地面投出1997年齿轮厂的平面图。小红突然明白过来——当年那家德国企业，根本就是打着液压阀名义在建造粒子加速器！
陈铁骑着改装过的三轮车冲进医学院。
他的锈手己经完全康复，此刻正灵活地操纵着自制电磁脉冲器。脉冲器核心是那枚从胚胎实验室带回的齿轮状冰晶，通上电流后发出淡蓝色光芒。
“小红！”陈铁对着基因库的通风口大喊，“接着！”
电磁脉冲器划出抛物线。小红跃起接住的瞬间，整栋建筑的电子设备同时黑屏。黑暗中只有她锁骨下的条形码在发光，荧蓝色的光线如水般漫过每个培养箱——里面的胚胎突然停止躁动，金属化的迹象开始消退。
王伟的远程控制被切断了。
院长办公室的铁玫瑰迅速枯萎，金属花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植物茎秆。院长瘫在椅子上，胸口的条形码正渗出血珠——那些强行植入的纳米机器人正被机体排斥出来。
凌晨西点，小红在基因库的服务器机房有了惊人发现。
隐藏分区里存着段1997年的监控视频：年轻的李秀英在齿轮厂实验室，将某种蓝色液体注入自己的子宫。视频最后几秒，她对着摄像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小红读懂了唇语：“给小红的嫁妆。”
“爸...”小红在晨光中推开修理铺的门，手里捧着基因库的硬盘，“姑姑给我...留了礼物。”
陈铁正在擦拭那辆改装过的三轮车。车把上缠着防滑胶带，就像小红小时候的安全气囊书包。他接过硬盘，指腹擦过金属外壳时，那些顽固的锈迹突然全部脱落——右手掌纹里嵌着的微型齿轮，此刻正闪烁着温暖的蓝光。
“去阿尔卑斯山吧。”陈铁突然说，“找你姑姑的...”
“嫁妆”两个字还没出口，修理铺的卷帘门突然被撞开。穿白大褂的团队持着冷冻箱闯进来，为首者亮出证件：“辰州卫健委，请配合采集端粒酶样本...”
小红笑了。她解开白大褂的纽扣，露出完全恢复正常的锁骨：“晚了。”指尖轻触皮肤，那里再也不会有条形码浮现，“我的纳米机器人...己经完成使命了。”
卫健委的人僵在原地。他们带来的冷冻箱突然自动开启，里面十二支试管中的蓝色液体正在沸腾——每支试管内壁上，都凝结着铁玫瑰形状的冰晶。
当天的辰州日报刊登了奇闻：卫健委大楼的玻璃幕墙在正午时分突然开花，金属框架自动生长出铁玫瑰图案。而医学院基因库的穹顶上，星光投射出的齿轮厂地图旁，多了行荧蓝色的小字：
“给所有钢铁玫瑰的礼物——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