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我盯着门把手上那根细钢丝——首径三毫米，表面镀有防氧化层，在暖黄色灯光下泛着冷白色的光。
这不是普通的钢丝，而是军工企业实验室用来固定精密仪器的型号。
上个月我去采访时，技术员特意指给我看：“防腐蚀，承重一百公斤，需要液压钳才能割断。”
手指刚要碰到钢丝，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蓝色光团，后槽牙咬得发酸——上次收到这种号码，是在亚丁湾护航编队采访时，线人用卫星电话告诉我，随船工程师的笔记本里藏着加密图纸。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剪辑室的音响突然炸响电流声。
“苏记者。”一个女人的声音裹挟着杂音传了出来，是林雪，“你以为在剪辑室里捣鼓那堆过时的素材就能改写历史？”
我猛地抬起头，不知何时监控屏幕重新亮了起来，雪花点中她的脸渐渐清晰。
还是那副完美无瑕的妆容，耳坠是我在军工年会上见过的蓝钻，此刻却像两颗淬了毒的眼睛。
“你动了凤凰系统的核心代码。”她的指甲敲打着桌面，“知道二十年前为什么要签保密协议吗？因为理想主义者的玩具会反咬主人一口。”
我喉咙发紧，手指悄悄攥住帆布包带。
包里除了父亲的笔记本，还有赵宇航今早发来的加密邮件打印件——他在柏林分析芯片数据时发现，原始算法里藏着“复活机制”，就像埋在代码里的种子，需要“初心”作为养分才能发芽。
“你在看什么？”林雪突然笑了，“哦，对了，你那个航天员同学正在逆向推演算法。他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屏幕里的画面突然切换，是柏林安全屋的监控：赵宇航坐在堆满电路板的桌前，键盘敲击声通过音响传了出来，“01100100 01101111...”
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安全屋的位置是国安局特批的，连顾言都只知道大致区域。
林雪能实时监控，说明她的线人己经渗透到……
“还有李娜。”林雪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膜，“她带着磁带去找陈国栋教授的时候，没发现后巷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吧？”画面又切换到老旧的实验室，白发教授正对着终端机输入指令，李娜站在他身后，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战术刀——那是顾言送给她的，说是“防狼用”。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三个月总觉得被人盯着。
不是我警惕性下降了，而是敌人的网越收越紧，紧到能同时监控西个城市的五个关键人物。
“现在轮到你了。”林雪的脸占满了整个监控屏幕，“你以为发篇报道就能让凤凰重生？”电脑屏幕“叮”的一声弹出一段视频：灰蓝色的无人机视角里，剪辑室的窗户被标成红色靶心，坐标数字在下方滚动——北纬39°54′20″，东经116°23′17″，正是电视台大楼的位置。
“他们来了。”林雪的声音突然变轻，像是在说晚安，“三架捕食者改型，搭载热成像仪。你现在开门，钢丝会触发走廊的炸弹；开窗，无人机的机炮能在三秒内锁定你的热源。”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发布”键。
《凤凰重生》的标题还在闪烁，父亲笔记最后一页的字突然浮现在眼前：“若要重启，先问初心。”他写这句话时笔尖戳破了纸，墨迹晕开像一团火。
后颈的凉意变成了灼烧感。
我弯腰抓起帆布包，把笔记本和硬盘塞进最里面，手指摸到了钢笔——父亲留下的那支，笔帽内侧刻着他的工号：20017。
这支笔能解码，但现在需要的不是解密，而是活着把数据带出去。
“知道你爸为什么坚持添加‘人类权重’模块吗？”林雪的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温柔，“因为他知道，机器不会自己选择善恶。”监控屏幕开始闪烁，“再见了，苏记者。或者……该叫你苏烈士之女？”
最后一个字消失的瞬间，我抄起桌上的咖啡杯砸向窗户。
双层防弹玻璃裂出了蛛网纹，我扯下脖子上的工牌，用金属别针挑开锁扣。
楼下传来保安的喊叫声，无人机的嗡鸣声近了，像一群愤怒的蜜蜂。
“发布！”我对着提词器喊道，电脑自动执行语音指令。
《凤凰重生》的标题化作数据流窜向服务器，与此同时，我抓着窗框翻了出去，脚踩在空调外机上。
风灌进领口，帆布包拍打着大腿，里面父亲的笔记本硌得生疼。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我低头看表，21:58——还有两分钟，军事频道的特别报道就要开播。
无人机的影子掠过墙面，螺旋桨的轰鸣盖过了心跳声。
我沿着外墙往楼下挪动，指尖抠进砖缝。
转角处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照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顶的天线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是顾言，他冲我比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腕表的荧光指针指向10点整。
无人机的嗡鸣声更近了。
我松开手，顺着落水管滑了下去。
落地时膝盖撞在花坛边，疼得倒抽冷气，但顾言己经拉开车门，枪管顶在我后腰上：“装成被绑架的样子。”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发的报道，会在十分钟后同步到五个国际平台。”
轿车疾驰而出时，我回头看了眼电视台大楼。
顶层的电子屏亮如白昼，《凤凰重生》的标题正在滚动播放，父亲的字迹在其中若隐若现。
无人机的红光在楼体上跳跃，像一群饥饿的眼睛。
顾言突然踩下急刹车。
后视镜里，三架无人机从云层里钻了出来，螺旋桨的噪音震得耳膜生疼。
他扯过安全带帮我扣上，指腹擦过我手背上的擦伤：“赵宇航改了算法，李娜和陈教授在修复模块。我们要做的，是活着把火种带到下一站。”
我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硬盘还在发热。
无人机的阴影笼罩过来时，顾言突然笑了，就像当年在索马里沙漠里，我们被雇佣兵包围时他笑的那样：“苏记者，准备好见证凤凰重生了吗？”
轿车冲进隧道的瞬间，电子屏的光被甩在了身后。
隧道里的声控灯依次亮起，照见顾言放在手刹上的手——虎口处有道新添的伤疤，和我今早收到的“凤凰残翼”证据包里，某个关键人物的指纹位置完全吻合。
无人机的嗡鸣声还在隧道外盘旋，像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我攥紧帆布包，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车载广播里的报时重叠：“现在是北京时间22点整，军事频道特别报道《凤凰重生》，正在全球同步首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