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夜，侯府西跨院的梧桐落尽最后一片枯叶，苏绾踩着新制的朱漆木屐穿过回廊，鞋底的莲花纹在青砖上印出浅红痕迹——这是她改良的“辨踪屐”，木齿里嵌着不同颜色的矿物粉，能根据行走路线留下专属印记。
“少夫人，前院传来急报！”小厨房的柳芽气喘吁吁跑来，鬓角沾着木屑，“城南绣庄的绣娘在踏歌预演时晕倒，掌心有靛青斑点，和三天前染坊学徒的症状一模一样！”苏绾心中一凛，靛青斑点正是沙蝎帮“千日噬”毒发的前兆，而踏歌庆典是太后亲赐的京城秋祭盛事，参演者皆为各府贵女与绣庄绣娘。
她转身走向兵器架，取下缠满靛青丝带的千叠伞——正是第二十三章中从闻砚秋处缴获的沙蝎帮“靛青丝”所制。木屐踏过穿堂风时，鞋底莲花纹与地面砖缝里的槐叶碎屑相触，竟显出血线般的纹路——这是《鲁班经》里“木齿显迹法”，专破沙蝎帮的“踏雪无痕”。
城南校场的踏歌台搭在古槐树下，三十六名绣娘正踩着“鸿雁回”步法旋转，木屐撞击木台发出“哒哒”声响。苏绾刚到台下，为首的领舞绣娘突然踉跄跌倒，手中的茱萸香囊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碎瓷片——与第二十三章湖心亭石柱上的靛青碎瓷同纹。
“验她的木屐。”苏绾蹲下身，用银针挑开木屐底部的暗格，里面掉出半片浸过“寒潭霜”的桑皮纸，纸上用灯影戏密报画着：“霜降夜，槐根裂，盐引现”。更关键的是，木屐的莲花纹齿印缺了一瓣，与三天前染坊学徒的木屐痕迹完全吻合——那名学徒今早被发现溺亡在护城河中，鞋底同样缺了瓣莲花。
闻阙的脚步声从台后传来，他手中握着从槐树根下挖出的陶瓮，瓮口封着与绣娘香囊相同的茱萸布：“城南五家绣庄的木屐都是从‘同福木器行’订的，掌柜的昨夜暴毙，枕边放着半块刻着莲蓬纹的木牌——和第二十三章砚秋的莲蓬簪材质相同。”瓮中装着十二双木屐，每双鞋底都刻着极小的漕运路线图，缺瓣莲花的位置，正是沙蝎帮私盐囤放点。
苏绾翻开其中一只木屐，发现夹层里藏着用“酒曲侦查法”浸泡的木片——不同地区的酒曲会在木片上留下独特霉斑，这些木片的霉斑形状，竟与北疆布防图上的山脉走向一致。“沙蝎帮用踏歌木屐传递布防图，”她指着木屐齿印，“每道莲花痕对应北疆的关隘，缺瓣的位置是他们计划突袭的薄弱点。”
踏歌台突然传来惊呼，又一名绣娘倒地，她腕间的缠花绳断开，露出与任瑶相同的沙蝎帮“三火使”刺青。苏绾注意到她的木屐底部刻着“壬”字，正是第二十三章毒菱上的标记，而木齿间卡着的槐树皮碎屑，经“辨踪屐”矿物粉显影，竟组成“惊鸿局”三字。
“去查同福木器行的木料来源。”她吩咐暗卫，同时用千叠伞接住飘落的槐叶，叶背用金粉画着半只展翅青鸾——与母亲的青鸾纹、第二十三章湖底断碑上的“青鸾惊鸿”相呼应。闻阙忽然蹲下，盯着木台上的莲花齿印：“你看这些痕迹，看似杂乱的踏歌步法，实则暗含《孙子兵法》的‘雁翎阵’，每双木屐的落点，正好对应北疆十二座烽火台。”
台下突然闯入一队戴斗笠的官差，为首者捧着刑部公文：“奉圣旨，彻查踏歌庆典毒杀案，所有绣娘木屐需上缴查验——”苏绾注意到他的木屐底部没有莲花纹，却刻着与沙蝎帮相同的莲蓬纹，靴筒里露出半截靛青丝带。
“且慢。”她撑开千叠伞，伞面的缂丝青鸾在阳光下投出阴影，恰好覆盖住木台上的莲花齿印，“踏歌步法乃侯府祖传，木屐齿印里藏着秋祭祈福的星图，若上缴查验，恐触怒天意。”说着抽出绣春囊里的验毒丝帕，帕子触到官差木屐时立即泛起黑斑——是“千日噬”的毒斑，与绣娘掌纹相同。
官差突然拔刀，刀刃上刻着沙蝎帮的荼蘼花标记，却在挥向苏绾时被闻阙的伞骨针缠住。混乱中，苏绾踢飞对方的木屐，鞋底赫然刻着完整的北疆布防图，关隘处用朱砂标着“霜降夜子时”——正是踏歌庆典开始的时辰。
“他们想借上缴木屐，偷走刻在鞋底的布防图。”闻阙扯下官差的斗笠，露出额角的沙蝎帮刺青，“而所有中毒绣娘，都是替他们传递密信的棋子。你看这木屐夹层的酒曲木片——”他递给苏绾一片发霉的木片，霉斑形状竟与第二十三章莲房密图上的私盐路线重合，“沙蝎帮想同时运送盐引和布防图，借踏歌庆典的混乱浑水摸鱼。”
苏绾忽然注意到，倒地绣娘的木屐带是用“点翠改刀术”编织的，每根丝带上都藏着细如发丝的毒针。她解开自己的辨踪屐，露出鞋底夹层的银针机关——这是她仿照仵作验毒工具改良的，遇毒会自动弹出银针取血。“通知各府贵女，将木屐浸在皂角水里，”她对柳芽耳语，“真正的密信藏在木齿的榫卯结构里，要用《考工记》的‘解木法’才能取出。”
夜风掀起踏歌台的帷幔，露出幕后堆积的木屐箱，每只箱角都刻着极小的“双螭合璧”纹——与苏绾的玉佩、第二十三章镜湖轮廓相同。她忽然想起，父亲当年绘制的北疆舆图，正是以双螭交缠为暗纹，而踏歌木屐的莲花齿印，竟能在地图上拼出“惊鸿局”的局眼所在。
“霜降夜的踏歌庆典，沙蝎帮定会利用步法轨迹传递布防图，”苏绾指着木台上的齿印，“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的‘雁翎阵’变成迷魂阵。”她取下鬓间的喜鹊登梅簪，簪头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折射出十二道光影，恰好覆盖住木屐刻着的十二座烽火台，“把所有木屐的莲花齿印磨去一瓣，换成青鸾尾羽的纹路——青鸾惊鸿，自能破阵。”
闻阙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木屐刻痕：“你早就发现了吧？同福木器行的木料来自北疆，树皮里的槐叶碎屑，正是他们与北疆奸细联络的暗号。而这些木屐的莲花纹，根本不是祈福星图，而是……”
“是父亲留给我的北疆布防图。”苏绾望向漫天星斗，霜降的北斗斗柄指向西北，与木屐齿印的缺瓣方向完全一致，“当年他将布防图藏在踏歌步法里，用莲花木屐作载体，就是料到沙蝎帮会觊觎秋祭盛典，想借贵女云集之际偷运密信。”
台下传来暗卫的通报，在同福木器行的地窖里，发现了与之前相同的莲房密图，以及十二套绣着沙蝎帮标记的踏歌服。苏绾翻开其中一件，衣领内侧用蒜汁写着“霜降夜，槐根断，惊鸿现”——正是她方才用青鸾纹破阵的应和。
暮色中，三十六名绣娘重新登台，换上苏绾改良的青鸾纹木屐。当第一声踏歌响起，木齿与木台碰撞出清越的声响，鞋底的青鸾尾羽痕在月光下连成一片，竟在台面上投出完整的北疆山河图，而缺瓣莲花的位置，此刻都被青鸾羽翼覆盖。
闻阙站在台侧，看着苏绾踏歌旋转的身影，木屐带出的矿物粉在她足下绘出流动的星轨，与他袖中那幅父亲遗留的《惊鸿策》星图完全重合。他忽然明白，这双木屐痕，从来不是普通的追踪印记，而是两代人用鲜血和智慧，在权谋织就的惊鸿局中，踏出的破局之路。
“少夫人，木齿榫卯里取出的密信！”柳芽捧着沾着皂角香的丝帛跑来，苏绾展开一看，上面用灯影戏密报画着：“青鸾展翅日，双螭合璧时”——正是她及笄礼上缂丝屏风与腰间玉佩相扣的时刻。
踏歌渐近尾声，最后一声鼓点落下时，苏绾的木屐正踩在台心的双螭纹砖上，青鸾尾羽痕与砖纹合为一体，绽放出比月光更亮的光芒。她知道，这双踏破阴谋的木屐痕，终将在惊鸿局的画卷上，留下属于青鸾的、永不褪色的印记。
（第二十西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