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子时三刻。
太庙的青铜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上的双螭纹吞吐着白雾，恍如活物。苏绾踩着金丝绣鞋跨过门槛，凤冠上的九翚西凤步摇轻颤，十二旒白珠垂帘遮住她眼底的警惕——这是她第一次以皇后身份踏入太庙，却嗅到了比祭坛更香的血腥气。
“怕吗？”闻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着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火魂刀与她的凤纹金镶玉腰带相触，发出细碎的清响。
“怕烛龙睁眼。”她轻声回答，指尖抚过门柱上的朱砂符——那是今早新画的镇邪符，却在她触碰时渗出黑血，“有人用生魂祭符。”
闻阙皱眉，抽出火魂刀划破符纸，刀光映出门内影壁上的血字：“双生祭天，烛龙食魂”。他转头看向她，十二旒白玉珠串在额前晃动，露出眸中暗涌：“是沙蝎帮的‘阴烛咒’，他们想借祭天仪式召回初代蛊王。”
苏绾取出辨真针，针尖在符血上一转，瞬间变成靛蓝色：“符血里有蛊虫卵，”她捏碎符纸，露出下面的青铜机关，“启动祭坛的烛龙灯，就会释放蛊毒。”
闻阙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我先去祭坛查看，你带青鸾卫守住太庙西门。”
“不行，”她摇头，从袖中取出母亲的翡翠簪子，簪头的火魂石突然发烫，“双生祭天必须同进同出，否则...烛龙会认主。”
他挑眉，忽然轻笑：“看来我们的敌人很懂规矩。”他伸出手，掌心朝上，露出与她腕间相同的青鸾纹刺青——那是昨夜用蛊王血所纹，“那就一起走，生死同命。”
祭坛之上，烛龙灯高悬。
九根青铜烛台上插着碗口粗的白烛，烛芯用婴儿胎发制成，火焰跳动间竟映出人脸轮廓。苏绾望着正中央的烛龙灯，那是用整块墨玉雕刻的巨龙，龙口衔着夜明珠，龙身缠绕着九十九根引魂幡，每根幡上都写着被沙蝎帮害死的孩子名字。
“《青鸾秘录》记载，烛龙灯每燃一炷香，就会消耗一位生魂。”她轻声说，取出父亲留下的《仵作密卷》，翻到“烛毒篇”，“用辨真针插入烛芯，若针尖变黑，便是有毒。”
闻阙替她举着琉璃灯，看她踮脚将针插入最大的那根白烛。针尖刚触及烛芯，整根蜡烛突然剧烈燃烧，腾起绿色火焰，竟在地面投射出沙蝎帮帮主的虚影。
“闻阙，苏绾，”虚影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青铜，“你们以为毁了制毒工厂就能终结一切？烛龙灯早己与双生石共鸣，你们的心跳，就是蛊虫的鼓点。”
苏绾只觉手腕发烫，低头看见青鸾纹刺青正在发光，与烛龙灯的夜明珠形成呼应。闻阙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按在祭坛石柱后：“小心！”
话音未落，烛龙灯的龙目突然睁开，两道红光射向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在地面灼出焦黑的痕迹。苏绾这才看清，龙目竟是两颗活人眼球，角膜上还刻着蛊文。
“是赵承嗣的眼睛，”她咬牙，“他临死前把自己炼成了蛊引。”
闻阙用火魂刀劈开射来的红光，刀刃与红光相触，发出刺耳的尖啸：“你去毁掉烛龙灯的引魂幡，我来挡住蛊眼！”
苏绾点头，提起凤裙冲向烛龙灯。她取出母亲的翡翠簪，簪头火魂石对准幡面，那些用孩子头发编织的幡面竟遇火即燃，发出凄厉的哭声。与此同时，她腕间的青鸾纹越发明亮，每烧掉一根幡，就有一道流光汇入她的体内，竟让她想起前世临死前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祭坛上，为闻阙挡住致命一剑，血溅在烛龙灯上，如同此刻的火光。
“苏绾！”闻阙的呼喊打断她的回忆。她转头，看见蛊眼的红光己突破火魂刀的防御，正朝她射来。千钧一发之际，闻阙突然扑过来，用身体将她压在祭坛下，红光擦过他的肩膀，在龙袍上烧出个焦洞，露出里面狰狞的旧伤疤——那是前世她替他挡剑的位置。
“别分心！”他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毁掉最后三根幡，快！”
苏绾咬牙，从袖中甩出软鞭，缠住最后三根引魂幡用力一扯。幡面撕裂的瞬间，烛龙灯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龙身崩裂，夜明珠滚落，露出里面蜷缩的蛊王——那是条浑身长满眼睛的巨蟒，正吞吐着信子，信子上还挂着赵承嗣的半张脸。
“用双生石！”闻阙大喊，掏出怀中的双生石。苏绾这才想起，他们的火魂石与双生石本是一体，此刻正与蛊王体内的烛龙蛊共鸣。她取出自己的火魂石，与他的双生石合二为一，顿时光芒大盛，照亮了整个太庙。
蛊王感受到光芒，发出不甘的嘶吼，却在双生石的光芒中逐渐融化，化作一滩黑血。苏绾看着黑血渗入祭坛的双螭纹，忽然想起母亲日记中的最后一页：“双生祭天，以血为引，非死不能破局。”
危机暂解，太庙中一片狼藉。
闻阙靠在祭坛柱上，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着看她：“没事吧？”
苏绾摇头，取出金疮药替他涂抹：“前世你替我挡剑，今生我替你解毒，”她的指尖划过他肩上的伤疤，“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他轻笑，抓住她的手腕：“永远扯不平，”他低头，吻落在她额间的花钿上，“从你前世为我而死那天起，我就注定要用余生来还。”
苏绾心中一颤，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是青鸾卫首领，他是被追杀的皇子，他们在太庙中举行假婚礼以躲避追兵，却遭叛徒出卖。她记得自己挡在他身前，剑刺入身体时，他眼中的悲痛比血还要红。
“原来我们真的来过这里，”她轻声说，抚摸着祭坛上的双螭纹，“前世的烛龙灯也是这样裂开，露出里面的蛊王。”
闻阙握住她的手，双生石在掌心发烫：“前世我没能保护好你，今生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再让你受伤。”他取出传国玉玺，放在双螭纹中央，“你看，玉玺上的纹路与我们的火魂石完全吻合，这说明我们才是天命所归。”
苏绾望着玉玺，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双生血脉，合则天下安。”她抬头看他，月光透过太庙的天窗洒在他脸上，十二旒白玉珠串下，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以后别再冲动了，”她轻声说，替他整理好龙袍，“你现在是皇帝，要学会惜命。”
他轻笑，将她拉入怀中：“皇帝也是人，也有想拼命保护的人。”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火魂石与双生石的光芒在他们周围流转，仿佛前世今生的因果在此刻终于圆满。
五更天，东方既白。
太庙的青铜门缓缓打开，青鸾卫统领沈砚带着人冲进来，却在看见祭坛上的两人时急忙转身：“陛下，皇后娘娘，宫外百姓己聚集，等着看祭天礼成。”
苏绾轻笑，推开闻阙，整理好凤冠霞帔：“走吧，陛下，该去接受天下人的朝拜了。”
闻阙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烛灰，忽然想起前世她死在他怀里时，也是这样的晨光。他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知道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祭天台上，百姓高呼万岁。
苏绾站在闻阙身侧，望着台下涌动的人群，忽然明白母亲所说的“民心”为何物。闻阙取出双生石，高举过头顶，阳光照在石头上，映出双螭纹的影子，竟与百姓手中的火把光芒重叠，形成一片火海——那是烧毁旧世界的火，也是孕育新生的火。
“朕以双生血脉之名，”闻阙的声音响彻云霄，“废除一切苛政，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百姓们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苏绾望着闻阙眼中的光，忽然想起前世他说过的话：“若有来生，我定要让你站在阳光下，做最尊贵的皇后。”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生，我做到了。”
闻阙转头看她，十二旒白玉珠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映出她眼中的笑意。他知道，无论前世今生，他们都是彼此的宿命——是双生石的两半，是烛龙灯的光与影，是这山河间最坚韧的羁绊。
而这一次，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