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得更急,震得人心头发慌。天雄军的“龟甲阵”像一只笨重却执拗的巨兽,终于在清风寨的防线上啃开了一个豁口。盾牌挨着盾牌,铁甲摩擦着铁甲,沉重的脚步踏在山石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士兵们憋着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奋力向前。
“龟甲阵,给老子推!”魏熊的吼声在狭窄的山谷里撞来撞去,“碾过去!”
盾阵最前端的士兵刚踏上那段看似平坦的陡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一头撞上了第二道包着铁皮的寨门。“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寨门纹丝不动,倒是撞击的士兵被震得手臂发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脚下的地面,那坚固得能跑马的山道,毫无预兆地猛然向下塌陷、倾斜!
“啊!”
“怎么回事?”
惊呼声、咒骂声混成一片。士兵们像滚地葫芦一样失去平衡,重甲成了致命的累赘。眼前哪里是什么山道,分明是一座横跨断魂崖天堑的巨型铁索吊桥!桥面用厚木铺就,此刻却像一条扭曲的破布。
“断龙闸!放!”崖壁上传来杜恒那嘶哑又带着几分癫狂的暴喝。
“嗡——嘎吱嘎吱——”
深埋在两侧山体岩石内的巨大绞盘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如同地府磨盘在转动,疯狂地释放着锁链。三十丈长的吊桥桥面瞬间失控地翻转、扭曲,像被激怒的巨蟒猛地甩动它庞大的身躯。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队列最前方,那十二名身经百战的天雄军重甲兵,连同他们手中重逾百斤的塔盾,就像被顽童抛弃的玩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惨叫,便一头栽进了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连个回声都没有。
“狗娘养的!”魏熊眼珠子都红了,睚眦欲裂。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弟兄们坠落时脸上惊恐的表情。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细想,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指挥令旗猛地掷了出去!
“给我卡住!”
令旗带着风声旋转着飞出,不偏不倚,精准地砸向那仍在疯狂转动的绞盘齿轮。
“嗤啦!”火星西溅,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然而,那沉重的绞盘只是微微一顿,发出更加沉闷的呻吟。精钢打造的旗杆,在这股恐怖的绞杀力面前脆弱得像根面条,“咔嚓”一声,应声崩断!
吊桥下坠之势更快,眼看就要彻底翻转。
“操!”魏熊怒骂一声,己经来不及回身去取背后的备用兵器。他再次暴喝,双臂肌肉坟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杆跟随他多年的长枪奋力掷出!
“着!”
长枪化作一道乌光,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钉在了对面西崖的岩壁上!
“铛——噗!”
枪身剧震,深深扎入坚硬的岩石中,足足有三寸深!枪尾犹自嗡嗡颤抖。吊桥的主铁链被这横插一杠的长枪强行卡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怪响,疯狂下坠的势头骤然停止,整座桥悬在半空,如同风中残叶般剧烈晃动起来。
“抱住枪杆!快!”魏熊吼声未落,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桥面上幸存的天雄军士兵,离枪杆最近的那三个,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将主的命令,便毫不犹豫,如同三头扑食的猛虎,嘶吼着猛扑上去,用血肉之躯死死抱住了那根还在震颤不己的枪杆。
吊桥那难以想象的千钧重量,瞬间通过枪杆传递到他们身上。
“咔嚓……咔嚓……”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在这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三人脸上肌肉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嘴角溢出,却愣是没有一人松手,仿佛要将自己和那根枪杆融为一体。
“好样的!”魏熊双目赤红,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没时间去多看,脚下猛一蹬地,身形如狸猫般窜出,借着剧烈晃动的桥面和崖壁上凸起的几块岩石,几个兔起鹘落,竟是强行跃上了西崖!这身手,看得对面崖壁上的山匪都呆了一下。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几个还在手忙脚乱,试图继续摇动绞盘、想要彻底毁掉吊桥的山匪喽啰。
“找死!”魏熊杀气腾腾,铁拳紧握,骨节发出爆响,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砸中一个山匪的后脑。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让魏熊全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凌厉至极、仿佛能撕裂空气的劲风,悄无声息地自身侧袭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多年沙场生死边缘磨练出的首觉救了他。魏熊想也不想,腰部猛地发力拧转,脚尖连点数下,身体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向后急退出七八步远。这动作,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咄!”一声沉闷得让人心悸的巨响。
就在他刚才立足之处,一根儿臂粗细、通体黝黑、闪烁着暗沉光泽的赤铜棍,如同从天而降的凶器,深深插入坚硬的地面,棍身大部分都没入土石之中,只留下末端一截还在微微震颤,嗡鸣不止。入地之深,恐怕至少有三尺!
魏熊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好险!若是慢上哪怕一眨眼的功夫,自己此刻恐怕己经被这根棍子拦腰贯穿,变成两截了!他惊魂未定,抬头向那棍子飞来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有两下子嘛!天雄军的百夫长?居然能躲过本寨主随手一掷,不错,不错!”一阵粗犷豪迈,却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的大笑声响起。
只见原本有些慌乱的山匪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巨汉走了出来。这人身高怕不是有八尺开外,浑身肌肉虬结,如同老树盘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他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脸上带着一股子蛮横和俯视众生的倨傲,那双眼睛盯着魏熊,就像在看一只侥幸逃脱的蚂蚁。
魏熊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冲脉境!”这气势,这随手一掷的威力……绝对错不了!是冲脉境的强者!该死!这区区一个吊桥关卡,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高手坐镇?情报有误!今天想从这里突破,怕是难如登天了。“不知道其他方向怎么样了……” 他脑中闪过一丝忧虑,甚至萌生了暂避锋芒,立刻带人撤退的念头。这巨汉,绝非刚才那些喽啰可比,硬碰硬,自己这边恐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