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道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卖春联年画的、卖灯笼窗花的、卖鞭炮烟花的、卖瓜子花生糖果的、卖冻梨冻柿子的、卖现炒干货的……
五颜六色的商品琳琅满目,空气里混合着糖炒栗子的甜香、油炸点心的油香、以及冻货特有的清冽气息。
黄敏像一只刚出笼的、充满好奇心的小鸟,彻底撒了欢。
一会儿被红艳艳、图案精美的窗花吸引,挪不动步;一会儿又盯着麦芽糖画摊子,看老师傅灵巧地勾勒出龙飞凤舞的图案,口水首流;
再一会儿,又被堆成小山的、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和难得一见的大白兔奶糖勾去了魂儿,拉着黄磊的衣角就不肯走了。
“哥哥,糖!大白兔!还有那种带玻璃纸的水果糖!买一点嘛!就买一点!”黄敏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渴求。
黄磊被缠得没办法,看看时间还早,刚想掏钱,黄丽霞轻轻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先去百货大楼,大件买了再回来买这些零嘴儿,不然拎着多沉。”
黄磊一想也是,只能狠心把黄敏从糖果摊前拉开,许诺道:“小敏乖,先去买新衣服,买完了回来哥哥给你买一大包糖,还有糖画,行不行?”
黄敏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但听到“一大包糖”和“糖画”,还是勉强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被哥哥姐姐拖着往百货大楼走。
一进百货大楼,黄敏那点小小的不快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年关临近下的百货大楼,货品比平时更加丰富。
一楼是食品和日用品,二楼是布料服装鞋帽,三楼则是五金家电。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广播里播放着喜庆的民乐,售货员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浓郁的年味。
黄敏的眼睛彻底不够用了。她拉着黄丽霞,一会儿指着货架上鲜艳的毛线说“霞姐这个颜色给你织围巾好看”。
一会儿又跑到成衣柜台,对着一件大红色的灯芯绒外套挪不动步。
黄丽霞自己也被各色花布和新式的呢子大衣吸引了目光。
黄磊则目标明确,给妹妹挑了厚实暖和的羊毛衫和棉鞋,给自己选了件时兴的深蓝色羽绒服。
在黄磊的“强烈建议”和试穿效果确实不错的情况下,黄磊硬是给黄丽霞添置了一套新衣。
接着便是采购年货的重头戏:徐福记的酥糖、上海的大白兔奶糖、本地产的花生粘、核桃、瓜子、柿饼、果脯,还有黄敏点名要的动物饼干……又买了些其它的新的日用品。
整整一个下午,三人几乎没离开过百货大楼。等他们终于拎着大包小包,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走出来时,天色己经擦黑。
黄丽霞和黄磊每人手里都拎着两个鼓鼓囊囊、勒得手指发麻的大号网兜和布袋。里面装着三人一下午的收获。
就连黄敏也没闲着,两只小手各拎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满了她心爱的动物饼干和两包奶糖,小脸因为兴奋和满足红扑扑的。
当然这么多的东西,黄磊除了买了过年期间自家所需之外,还为堂姐黄丽霞也准备了一份。
毕竟这大半年以来,如果不是她帮忙照顾妹妹黄敏,黄磊恐怕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给堂姐黄丽霞准备一份过年物资也是应该的,另外他还计划按照家人中最高工资等级给堂姐黄丽霞发放工资。
时间很快滑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二(公历元月29日)。年味儿越来越浓,厂里也即将放假。这天上午,黄磊带着得力助手王敏,先后来到了制衣厂和纺织厂。
在制衣厂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面对着各部门主管和车间主任,黄磊神情严肃又不失温和。
他首先肯定了大家一年的辛勤付出和取得的辉煌成绩,然后重点强调了春节期间的安全工作。
“防火防盗是重中之重!值班人员名单要落实,责任要明确到人!厂区巡逻不能断,特别是仓库、配电房这些关键地方。
电路、设备该关的关,该检查的检查,一点隐患都不能留!让大家伙儿都安安稳稳过个好年。”他条理清晰地布置着,王敏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要点。
纺织厂那边情况类似,虽然刚接手不久,但扭亏为盈的势头让工人们看到了希望,士气不错。
黄磊同样强调了安全值班,并特意嘱咐后勤部门,一定要把过年期间值班人员的福利(米面油和一点奖金)及时、足额地发到每一位工人手上,“让大家感受到厂子的心意和新年的温暖”。
下午回到制衣厂办公室,黄磊拉开抽屉,拿出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十元纸币),数出五千元,递给了王敏。
“王敏,过年期间迎来送往,家里招待亲戚朋友,烟酒少不了。另外,”黄磊顿了顿,“我老家在乡下,西位伯父家,还有几个舅舅家,都得准备点像样的年礼。
这五千块钱,你帮我跑一趟,买些好点的烟酒。烟嘛,‘红塔山’、‘阿诗玛’这样的多买几条,酒就买咱们本地口碑好的‘麻姑粮酒’,再弄几瓶‘西凤’或者‘汾酒’撑撑场面。分量要足,别让人挑理。”
王敏接过厚厚一沓钱,感觉沉甸甸的,这是老板对她的信任,连他自己的私事交给她去办。
她用力地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黄总,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烟酒门道我熟,保证买得又好又实惠,包装也体面,给您把面子撑足!”
黄磊满意地点点头,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比如发票要开好,找可靠的店家,搬运注意安全等,才让王敏去忙活。
处理完厂里最后一摊子事,黄磊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他踩着什么脚步回到家,开始着手收拾要带回老家的东西。
新买的衣服、年货、给父母和长辈准备的礼物,还有厂里发的一些紧俏年货,林林总总,在地上堆了一小堆。
他正盘算着怎么打包更省地方,客厅那部老式的黑色拨盘电话突然“叮铃铃”地急促响了起来。
黄磊走过去拿起听筒:“喂,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