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是我，乔爱国！”电话那头传来乔县长明显带着兴奋的声音，背后似乎还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
“乔领导？您说。”黄磊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乔爱国的声音洪亮，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刚开完常委会！你申请的那两块地皮的事儿，在会上讨论过了！大部分常委同志，对你的规划、你企业的实力、还有对县里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都表示了肯定和支持！
原则上同意批给你了！电子厂三千亩，食品厂一千亩，就按你圈的那两块地方！”
黄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瞬间涌上头顶，握着听筒的手都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指节有些发白。
成了！这块压在心头的大事，竟然在年前就有了突破性进展！
“真的？！太好了！太感谢您了乔领导！感谢各位县里领导的支持！”黄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连声道谢。
“先别急着谢！”乔爱国在电话那头笑道，语气轻松了许多，“这只是常委会原则性通过，给你吃颗定心丸！具体的用地手续，包括地界勘测、林地部分的审批程序、补偿标准、出让合同的拟定、还有报到市里备案等等，一大堆流程呢！
这些都得等年后各部门正式上班了，才能一步步开始走。急不得！”
“明白！明白！有您这句话，有县里的支持，我就有底了！”黄磊连忙应道，“年后我一定全力配合，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材料，跑什么部门，我随时待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年后上班咱们就启动！你好好过年，也提前给你拜个早年！”乔爱国爽朗地笑着，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黄磊缓缓放下电话，站在原地，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窗外，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但黄磊的心里却仿佛被一盏明灯点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昂扬的斗志。
地皮的落实，意味着他构想的工业蓝图，终于有了坚实的落笔之处。
他走到窗边，望着县城零星亮起的灯火和远处沉入暮色的田野，嘴角扬起一抹充满希望的笑容。
这个年，注定会过得格外踏实而有盼头。
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清晨的麻姑县城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天空之中，空气清冽刺骨。
黄磊的心情却如同拨云见日，晴空万里。昨晚乔爱国那通报喜的电话，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筹谋的焦虑。
地皮有了着落，蓝图有了根基，这个年关，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将最后几件行李和精心打包的年货稳稳地码放进制衣厂的那辆老解放卡车的车厢里。
车厢里塞满了半个车厢：有三人的过年新衣、有沉甸甸的糖果点心匣子、有整箱的烟酒礼品、给妹妹黄敏的新玩具、给堂姐黄丽霞买的毛线。
还有厂里发的福利——几袋精白面粉和几桶菜籽油，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副驾驶的位置被特意腾空，铺上了家里带来的厚棉被，这是给堂姐黄丽霞和妹妹黄敏准备的“宝座”。
黄丽霞牵着黄敏从屋里出来。
小丫头今天穿得像个小福娃，崭新的碎花棉袄棉裤，头上戴着黄磊给她买的红色绒线帽，小脸蛋红扑扑的，写满了对回家的雀跃。
“哥哥，快点快点！”黄敏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小手冻得缩在袖筒里。
“来了来了！”黄磊笑着应道，把黄敏给抱上车。黄敏立刻陷进柔软的棉被里，舒服地蹭了蹭。
黄丽霞也坐好，细心地用另一床小毯子盖在两人腿上。
卡车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在寒冷的空气中喷出大股白烟，缓缓驶出县城。
街道上行人稀少，店铺大多还没开门，只有零星几个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
车子驶上通往乡下的土路，颠簸感立刻明显起来。黄磊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小心避开路面上那些被冻得硬邦邦的车辙和坑洼。
“哥，看！下雪了！”黄敏趴在车窗边，突然惊喜地叫起来。
果然，不知何时，细碎的雪沫子开始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起初星星点点，很快便连成了片，纷纷扬扬，像无数洁白的羽毛，无声地覆盖着冬日的萧瑟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枝。
“昨天就感觉要下，还真来了。”黄磊嘀咕了一句，眉头微蹙。
下雪固然增添了年节的氛围，但对于行车，尤其是这种老旧的卡车，绝非好事。
驾驶室里没有空调暖气，西处漏风，铁皮车身被寒风一吹，像冰窖一样。
速度一快，冷风便从门缝、窗缝，甚至仪表盘的缝隙里“嗖嗖”地钻进来，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手上。黄磊不得不再次降低车速。
车速慢下来，寒冷的感觉却更加清晰。黄丽霞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紧紧裹住自己和黄敏。
黄敏起初还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小鼻子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呵出白气，画着不成形的图案。
但渐渐地，寒冷侵袭了她的兴致，她缩回棉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嘟囔着：“好冷啊，哥哥……”
“坚持一下，快到家了。”黄磊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风雪天，路况只会越来越差。
他只能尽量把车开稳，祈祷着发动机别在这时候闹脾气。
车厢里陷入了一种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车轮碾压积雪发出的“咯吱”声，以及无孔不入的风声。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过得格外缓慢。黄丽霞看着弟弟专注开车的侧脸，坚毅的线条在飘雪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模糊，她心里既心疼又骄傲。
晃晃悠悠，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熟悉的黄家大塆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挂满了雪，像披着厚厚的白棉袄。
低矮的房屋顶上也积了一层雪，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孱弱，却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卡车碾过村口结冰的小石桥，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动了几只在雪地里刨食的麻雀。
车轮在覆盖着薄雪的土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缓缓驶向村子最左边的那座熟悉的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