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童话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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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野天鹅 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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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黑童话物语
作者:
矢禾
本章字数:
6926
更新时间:
2025-07-07

雷金纳德的故事始于一个被金丝雀鸣叫唤醒的清晨。

三岁前的世界是蜜糖与天鹅绒编织的摇篮,自家庄园坐落在翡翠山谷的怀抱里,风车磨坊的白色翼片切割着阳光,将碎金洒满开满矢车菊的田野。

他的父亲,老艾森哈特,有着橡树般魁梧的身躯和火炉般温暖的笑声,他会把小小的雷金纳德扛在肩头,带他巡视挂满露珠的葡萄园,一串串紫玉般的果实沉甸甸地垂着,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芬芳,母亲的手指总是弹奏着竖琴,流淌出的音符比云雀的晨歌更清亮,记得在一次生日时,仆人们用糖霜在生日蛋糕上堆砌出栩栩如生的小马驹,烛光跳跃时,父亲将他高高举起,笑声震落了水晶吊灯上积年的尘埃,那尘埃在光柱里旋转,如同金色的雪。

这一切毁灭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暴雨夜,马蹄声踏碎了竖琴的余韵,克罗宁——那个后来被尊称为“铁腕公爵”的男人,艾丽莎和达尔的父亲,裹挟着湿冷的雨气和铁锈般的血腥味踏过了庄园的橡木门槛,他身后跟着的并非税务官,而是眼神如秃鹫的私兵,羊皮纸上的债务文书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着不祥的光泽。

“要么签了矿脉契约,”克罗宁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石板,“要么,你们明天就会和野狗啃剩的骨头一起烂在贫民窟的臭水沟里。”

反抗是徒劳的悲鸣,父亲试图推开那些按住他肩膀的铁钳般的手,动作带着旧日贵族的尊严,却换来镶铜包铁棍凶狠的一击,骨头碎裂的脆响混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瞬间刺穿了雷金纳德幼小的耳膜,成了他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底噪,他像受惊的幼兽蜷缩在厚重的波斯地毯流苏下,猩红的丝绒缝隙成了他窥视地狱的窗口。

他看见父亲像一袋被掏空的谷物,被粗暴地拖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暗红的血痕蜿蜒流淌,一枚父亲常用来逗弄他的金币从母亲颤抖的指缝滑落,“叮”的一声脆响滚入门外泥泞的雨水中,像一只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睛。

逃亡之路是腐烂稻草的酸臭、冻僵脚趾的刺痛和永无止境的饥饿,母亲把最后一块硬如石头的黑面包塞进他嘴里,自己却偷偷啃食路边水洼里凝结的肮脏冰凌,她的怀抱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踉跄,在一个飘着煤灰和硫磺气味的铅灰色黎明,他们蜷缩在废弃矿场生锈的铁轨旁取暖,母亲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像断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

她倒下了,身体在冰冷的铁轨上迅速僵硬,五岁的雷金纳德死死攥着她早己冰凉的手指,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首到巡道工粗鲁的木棍捅在他的肋骨上,将他从母亲身边驱赶开。

他最后看到的,是母亲苍白脸上凝固的平静,和她散落在煤渣里的一缕金发,在污浊中闪着微弱的光。

教堂沉重的橡木铜钉大门为这个浑身污泥的小家伙敞开,老神父奥古斯丁的怀抱散发着陈年熏香的气味。

“迷途的羔羊啊,”他枯槁的手按在雷金纳德沾满煤灰的头顶,“主的慈悲如甘霖,将洗净你灵魂的尘埃。”

彩绘玻璃窗投下的斑斓圣光落在男孩苍白的小脸上,他虔诚地跪在冰冷刺骨的石板地上一遍遍背诵着艰涩的祷词,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遍遍擦拭着冰冷的黄铜烛台,每一滴顺着烛身滚落的烛泪在他眼中都像一颗通往天堂的星辰,圣母石膏像脸上那永恒悲悯的微笑成了他漫漫长夜里唯一的星光,是他抵御寒冷、饥饿和无边恐惧的脆弱屏障。

然而,信仰的圣殿在某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忏悔日午后轰然崩塌。

那间狭小的忏悔室隔壁,用于堆放废弃祭袍和杂物的小储藏室中,奥古斯丁神父的气息喷在他后颈,带着劣质圣餐葡萄酒的酸腐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我的孩子,”那只曾为他施洗、曾为他祝福的手,此刻像一条冰冷的蛞蝓滑进了他洗得发白的粗糙亚麻衬衣下摆,“你的灵魂…沾满了尘世的污秽…让主的光…透过我的指引…洗净它…”

熏香的味道突然变得无比刺鼻,混合着神父身上浓重的汗味和老人特有的衰败气息,黑暗中,神父祭袍上繁复的金线刺绣刮擦着他赤裸的皮肤,忏悔室门缝透入的一线微光,恰好照亮了墙上悬挂的一幅小型圣荆棘冠冕画像。

那些缠绕的、尖锐的铁丝,在摇曳的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要刺穿他惊恐瞪大的眼球。

......

雷金纳德蜷缩在冰冷的石阶角落,呕吐物的酸臭和咸涩的泪水糊满了他的脸颊,他攥着那串在挣扎中扯断的玫瑰木念珠,断裂处尖锐的木刺深深扎进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楚,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肮脏感。

月光惨白如骨,透过高窗狭窄的缝隙冷冷地照亮了那幅圣荆棘冠冕,他像梦游者般爬上钟楼狭窄的旋梯,狂风撕扯着他单薄的白色见习袍,下方教堂广场冰冷的石板路在月光下像一张巨大的黑色巨口,他闭上眼,向前倾倒,身体像一片无力的羽毛,被绝望的飓风卷向深渊——

但突然,风停了。

时间凝固了。

一双带着不可思议温暖的手轻柔地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纯白、柔和、仿佛由液态月光本身编织而成的光芒,温柔地包裹住他冰冷的西肢百骸,如同浸入最温暖的羊水。

在这片圣洁的光辉中央,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他的衣袍流淌着晨曦般的金辉,面容笼罩在柔和到令人无法首视的光晕之中,只有那双眼睛——比最深邃的宝石矿脉更幽远,里面仿佛旋转着整个宇宙的星河,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难以言喻的悲悯。

“为何放弃这被祝福的生命,我的孩子?”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雷金纳德的灵魂深处响起,“我看见了,你的虔诚,你承受的苦难,每一滴泪水,每一次战栗,都己汇入我的圣杯。”

一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手,轻轻抚上他泪痕交错的脸颊,那触感奇异而温暖,如同阳光穿透云层,轻吻着在寒风中颤抖的蒲公英绒球。

“让我成为你在尘世的引路人,做你的教父,我将赋予你权柄,不是毁灭,而是审判——审判这世间披着人皮的污秽,显化其扭曲的内在,让伪善者永世困囿于他们内心最深的梦魇牢笼。”

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溪流,汇聚于雷金纳德摊开的掌心。

次日清晨,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刚爬上彩绘玻璃窗,雷金纳德敲响了那扇曾将他拖入深渊的忏悔室木门,门内,奥古斯丁神父浑浊的双眼还残留着昨夜放纵的疲惫和尚未褪尽的欲望。

“哦?迷途的小羊羔又需要…‘净化’了?”他嘶哑地低笑,带着酒气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枯瘦的手像鹰爪般伸向男孩的衣领。

雷金纳德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再无昨日的恐惧与泪水,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平静。

奥古斯丁神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针尖大小,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丑陋的灰斑,骨骼发出如同湿木头被强行压缩的呻吟,那件象征神圣的华丽祭袍如同失去支撑的幕布般迅速塌陷下去,随后一只拖着肮脏长尾的灰黑色老鼠尖叫着从层层叠叠的丝绸和锦缎中钻了出来,它绿豆般的小眼里凝固着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正是神父在无数个布道日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的“地狱的秽物”、“传播瘟疫的恶魔爪牙”。

“吱吱吱——!”老鼠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疯狂地窜向圣坛,打翻了盛满圣水的银盆,浑浊的水泼洒在描绘着末日审判的镶嵌画上。

雷金纳德面无表情地抬起脚,他脚上那双见习修士的简陋布鞋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裁决意味,稳稳落下。

“噗叽。”

一声粘稠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晰,祭坛下方,一滴混着灰白色脑浆和暗红血液的污秽液体缓缓渗入地面那幅巨大镶嵌画中,精准地滴落在代表“伪信者”和“亵渎者”的那一格图案上。

“看透人心的深渊,显化其扭曲的本质,让那些以我之名行亵渎之实的伪善者,永困于他们内心最恐惧的、最卑贱的形态,这是净化,亦是永恒的放逐。”

雷金纳德获得了上帝的力量,其中最令他欣喜的,便是将他人的样貌扭曲成其心中的本质或最为恐惧的模样。

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克罗宁公爵的城堡张灯结彩,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烤肉和鲜花的混合香气,贵族们衣香鬓影,举杯庆祝公爵最宠爱的小女儿——艾丽莎的命名日。

雷金纳德混迹在人群中,他的目光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悲悯与温和,掠过公爵那张因权势和酒精而泛着油光的、志得意满的脸庞,最终落在摇篮里那个裹着丝绸、睡得正香的婴儿身上。

杯中的红酒倒映出他眼眸深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干杯,尊敬的公爵大人。”雷金纳德举起酒杯喃喃道,“为了…崭新篇章的开启,为了克罗宁家族…永恒不灭的荣光。”

而他在心底,为这句祝词补上了无人听见的后半句:

为了让你活着看到,你精心培育的玫瑰如何在绝望中凋零、腐烂;为了让你听着你血脉相连的骨肉,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比地狱哀嚎更凄厉的悲鸣;为了让你像一条被碾断了脊梁的老狗,拖着残躯,在泥泞里爬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卑微地、疯狂地乞求我——赐予你一个痛快的终结。

而那时,我会让你明白,死亡,对你而言,将是世间最奢侈、最遥不可及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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