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正和刘媛媛就起来了。李秀兰己经做好了早饭,热腾腾的粥和腌菜摆在桌上。
"多吃点,"她给刘媛媛盛了满满一碗,。"
陈东兴也来了,手里拎着两瓶酒:"正哥,走吧。"
陈正点点头,拿起准备好的东西——两条烟,两包糖,还有李秀兰特意包的一包人参。
"早点回来,"李秀兰站在门口叮嘱,"路上小心。"
陈正"嗯"了一声,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出村口,扬起一阵轻尘。
龙哥家在大龙村的另一头。那是一座低矮的瓦房,院墙有些破败,门口种着几棵橘子树。
陈正停下车,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下车。刘媛媛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礼物。
龙哥的娘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见有人来,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陈正。
"阿正?"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你吗?"
陈正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婶子,是我。"
老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可算回来了......阿龙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陈正沉默了一下,才说:"阿龙在台湾,他挺好的,托我来看您。"
老人擦了擦眼泪,拉着陈正的手往屋里走:"进屋说,进屋说......"
陈龙家的堂屋里,光线昏暗。陈龙的父亲坐在藤椅上,手指间夹着半截烟,烟灰积了老长,却忘了弹。他的哥哥站在门边,背靠着墙,目光一首落在陈正身上。
“阿正……”陈龙的父亲开口,嗓音沙哑,“阿龙在那边……到底怎么样?”
陈正坐在木凳上,双手交握,指节微微泛白。刘媛媛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目光低垂。
“他在台湾有朋友照应,”陈正说,声音很稳,“暂时回不来,但日子还过得去。”
陈龙的哥哥突然冷笑一声:“过得去?连家都不能回,这叫过得去?”
陈正抬眼看他,没说话。
陈龙的父亲重重叹了口气,烟灰终于掉在地上:“他……有没有带话回来?”
“有。”陈正顿了顿,“他说,让你们别担心,等风头过去,他一定会回来。”
堂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灶膛里柴火轻微的"噼啪"声。陈正突然站起身,走到陈龙父母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叔,婶子......"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阿龙是因为我爹烂赌欠债,才被逼到这一步的。"
陈龙的父亲猛地抬头,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老人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陈正的拳头己经攥得发白:"当年要不是我爹欠了高利贷,阿龙也不会......"
"阿正!"陈龙的父亲突然喝住他,颤抖着站起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老人粗糙的手掌像树皮一样硌人,"阿龙是自己选的这条路,怨不得别人。"
陈龙的母亲抹着眼泪点头:"要怪就怪那些放高利贷的畜生......"她突然抓住陈正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们三个孩子,都是被逼的啊!"
陈龙的哥哥突然踹翻板凳:"说这些有屁用!"他红着眼睛指向门外,"现在黄小武枪毙了,你们能光明正大回来,可我弟呢?"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我弟他妈的在台湾当通缉犯!"
屋里一时沉默。灶台上的水壶“呜呜”响了起来,陈龙的母亲颤巍巍地起身去提,刘媛媛连忙站起来:“阿姨,我来。”
老人摇摇头,固执地自己拎起水壶,往搪瓷缸里倒水。热水溅在桌上,她的手抖得厉害。
陈正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五万。”他说,“你们先用着。”
陈龙的父亲盯着信封,没动。他的哥哥却猛地首起身子:“什么意思?施舍?”
“不是。”陈正语气平静,“阿龙托我照顾家里。”
陈龙的哥哥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抬手拦住。老人终于拿起信封,手指着边缘,低声道:“……谢谢。”
陈正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号码,”他说,“家里有事,随时打给我。”
陈龙的哥哥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塞进裤兜,没再说话。
临走前,陈龙的母亲突然拉住陈正的手,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他:“阿正……你一定要告诉他,家里……都在等他。”
陈正点头:“一定。”
屋外,阳光刺眼。陈正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刘媛媛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道:“走吧。”
陈正“嗯”了一声,转身朝车子走去。身后,陈龙的父亲仍坐在堂屋里,手里捏着那个信封,一动不动。
小车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那栋低矮的瓦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村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