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成的金丝眼镜片蒙着层雾气,手指微微发抖——账本上"日利润40867"这个数字,
"一成股份就是..."他喉结滚动了下,计算器上的4086.7这个数字像烙铁般发烫。比他在陆海厂里上班时半年的工资还多。
"咋?吓尿了?"陈东兴问,
"去年正哥带我们卖私彩,单日最高130万!"他咧嘴露出虎牙,"现在这生意来钱还慢了呢。
刘新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难道你还想一辈子搞那种江湖行骗的勾当?"他抓起啤酒罐猛灌一口,泡沫顺着嘴角流进衣领,"现在咱们是正经营生!"
陈正把钢笔往桌上一搁,金属笔帽在木桌上"嗒"地一响。
"以后东兴、志成,"他手指点了点两人,"夜里就住游戏厅。"钢笔尖转向东南角,"那边隔间有床,你们住哪都一样。"
李志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向隔间——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两张行军床,床单是部队特有的草绿色。
"每天夜里安排一个保安跟着值班。"陈正从公文包抽出新排班表,"值班的每天多发三十。
"值班表志成安排。"
"行。"李志成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他伸手接过排班表,指腹在纸张边缘无意识地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表格,退伍军人特有的那种利落劲儿在细微的肢体语言中显露无遗。
陈东兴咧嘴一笑,:"这下可好,咱哥俩还是一样过同居生活了。
刘新嗤笑一声,金链子在脖颈间晃了晃:"你俩别半夜打起来。"
游戏厅的霓虹招牌在晨雾中亮起,又在深夜里熄灭,日复一日地吞吐着人流与钞票。
清晨九点整,卷帘门"哗啦"升起。白班的十二名保安己经列队完毕,藏蓝制服熨得笔挺,橡胶警棍在晨光中泛着哑光。退伍兵出身的保安队长正在训话,左眉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显眼:"A区两人,B区三人,消防通道盯紧。"
《街头霸王》的机台前很快挤满了逃课的学生。摇杆被拍得"啪啪"作响,按键上的汗渍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水果机区的转盘不停旋转,硬币投入的"叮当"声此起彼伏,偶尔爆发出中奖的刺耳鸣叫。
收银台前永远排着长队。刘媛媛的手指在点钞机上翻飞,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鬓角。她面前堆着成沓的钞票,不同面额分门别类,用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
二楼办公室里,账本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刷新:
? 周一:38760
? 周二:42350
? 周三:35680
? 周西:44120
? 周五:49880
到了周末,游戏厅更是人满为患。
周六下午三点,一百台机器全部爆满。穿校服的学生挤在街机区,打工仔们围满了水果机,几个老板模样的人甚至在赛车游戏前较起了劲。当天的营业额最终停在了52840这个数字上。
夜班的保安们早己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凌晨两点,他们利落地打扫完卫生,橡胶鞋底蹭着刚拖净的地面,发出部队出操般的整齐声响。陈东兴和李志成住在东南角的隔间里,两张行军床并排摆放,床头贴着值班表和注意事项。
陈正偶尔会在深夜来到办公室,站在单向玻璃前俯瞰整个游戏厅。霓虹灯的光晕透过玻璃映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楼下传来硬币的碰撞声、机器的电子音、玩家的欢呼与咒骂,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生机勃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当月末盘点时,计算器上的数字最终停在了惊人的128万上。刘新盯着这个数字看了很久,突然笑出声来:"妈的,比卖私彩还稳。"
李志成坐在行军床上,手里捏着存折。12.8万的数字在台灯下泛着淡淡的荧光。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退伍老兵,第一次因为钱而感到眩晕。
楼下,最后一批客人正被保安礼貌地请出。卷帘门缓缓降下时,刘新站在收银台前,把今天的最后一沓钞票塞进保险箱。"咔嗒"一声,密码锁转动的声响,在空荡的游戏厅里格外清脆。
而陈正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东门老街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