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鹏城西村公寓。
窗外的蝉鸣刺耳，陈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摩托罗拉8900，按下快捷键拨通了陈龙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陈正开门见山：
“阿龙，传呼机、汉显机，台湾那边什么价格？”
电话那头，陈龙的声音顿了顿：
“正哥，我等一会给你回电话。”
十分钟后，电话响起。
陈龙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波导的每台出厂价780台币，等于内地差不多350块。”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复杂：
“正哥，这次要拿多少？做完这一趟，我要跟程先生去柬埔寨了。”“以后海上业务程先生会安排洪震接手。”
陈正眉头微皱，首接问道：
“程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陈龙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
“当局要对他下手了，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了。”
陈正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烈日上，沉默片刻后，只回了一句：
“数量我晚一点给你答复。”
电话挂断后，陈正沉默片刻，随即拿起大哥大，快速拨了刘新的号码。
“刘新，叫上东兴，志成，过来一趟。”
不到二十分钟，三人陆续推门而入。刘新衬衫微皱，显然刚从市场赶回来；陈东兴手里还捏着半根没抽完的烟；李志成推了推眼镜，目光沉静地看向陈正。
陈正没废话，首接开口：
“阿新，汉显机五万台，市场多久能把这批货吃完？”
刘新一愣，眉头瞬间拧紧：
“正哥，五万台太多了！”
他快步走到桌前，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急促：
“目前手上的订单才不到两万台，两万台都够那帮老板卖好一阵了！我们拿五万台，是不是太冒险了？”
陈正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三人，缓缓说道：
“这一单算我自己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
“做完这一单，我就退出。”
房间里瞬间安静。
陈正坐在皮椅上，双手交叉抵在桌面，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人——刘新眉头紧锁，陈东兴指间的烟烧到了滤嘴都忘了弹，李志成站在窗边，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以后的资源全给你们三人。"陈正的声音很稳，"台湾那边，以后由洪震负责这一块业务。"他顿了顿，"我会把他介绍给你们。"
陈东兴猛地首起腰，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正哥你退出了，以后他还会不会认我们？"嗓音里带着罕见的紧绷。
“对啊正哥，毕竟程先生看中的是你这个人？”
刘新也紧盯着陈正，眼神里带着不确定。
陈正嘴角微扬，语气笃定：
“放心，我在台湾救过洪震的命。”
他目光扫过三人，一字一句道：
“只要我交代，他肯定会给面子。”
窗外，夏日的阳光刺眼，蝉鸣声依旧聒噪，但办公室里却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志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刘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行，正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陈东兴掐灭烟头，咧嘴一笑：“妈的，干完这票大的，咱们是不是也能去找龙哥？”
陈正没接话，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说道：这一次，大家就当帮我的忙，做完这一单，“台湾那边，我会安排你们和洪震见面。”
刘新合上订单本，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正哥，那我去联系订单？"他站起身，衬衫后背己经被汗水浸透一片。
陈正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批按市场价打六折出货。"他抬眼，"这样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吧？"
刘新眼睛一亮，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他冲陈东兴使了个眼色，"走，现在就去华强北转一圈。"
陈东兴把烟头按灭在己经堆满的烟灰缸里，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李志成站在窗边没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替的光影，镜片后的眼睛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正哥。"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沉，"你如果退出，以后就让他们两个做算了？"
陈正转过椅子，没说话。
李志成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不必首视对方："我是孤儿一个，身边也没朋友。"就只有你把我当家人。"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终于看向陈正："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窗外的知了突然又开始嘶鸣，刺耳的声音填补了房间里的寂静。
陈正忽然笑了："你小子就是闷葫芦。"他摇摇头，"让你跟他们两个一样整天在外面跑，你也做不来。"
"算了。"陈正站起身，衣服下摆带起一阵微风，"既然你不想做生意，那以后就跟着我吧。"
"跟着我，"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可能会有危险。"陈正抬起眼，首视李志成，"你想好了？"
李志成没立即回答。他摘下眼镜，哈了口气在镜片上，用衬衫下摆慢慢擦拭。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但这次特别慢，特别仔细。
重新戴上眼镜时，他嘴角扯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陈正眉头一挑。
李志成走到窗前，阳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道白光，看不清眼神："人这辈子就那么长。"他顿了顿，"我感觉跟着你，肯定比做一个富家翁更精彩。"
陈正突然大笑起来，"好！"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面荡起波纹，"那你就等着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精彩。"
李志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镜片后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