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出嫁后,贾府又热闹了一段时日。
半月后,杨柳低垂,草场上的新草长的茂盛,绿油油一片。
京城的夫人小姐们趁着朝廷休沐,家人结伴出来踏青。
林如海抱着昀哥儿,牵着黛玉上了甘舒宁的马车。
马车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出城后缓缓驶向郊外。
一路上清香扑鼻,春意盎然。
马车刚停下,东平郡主跑了过来,甘舒宁刚探头出来,惊喜道:“宜苏!”
东平郡主之名取自《山海经》中“宜苏之山,其上多金玉”。
东平郡主扶着甘舒宁下了马车,笑道:“之前黛玉生日怎么也不约我们凑个局热闹热闹。”
黛玉生于花朝节。
甘舒宁被东平郡主拉着去柳树下,那边摆好了桌椅,是个闲赏春光的好地方。
甘舒宁挽着东平郡主的手臂,边走边说:“女娃娃八岁生日,哪里好意思搞得大张旗鼓的。”
柳树下一蓝袍男子哐哐往嘴里炫吃的。
东平郡主上前推了推他:“哎呀你这样丢死人了,清平回头要拿你做我的笑柄了。”
蓝袍男子姓孙单名一个逸字。
见林如海带着一双儿女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孙逸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漫不经心道:“趁热乎吃两口,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嫁了我就己经给了清平自己最大的笑柄了,这点小打小闹算啥。”
甘舒宁熟络地坐下,神情满意:“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孙逸朝甘舒宁展颜一笑,假笑。
孙逸起身去迎林如海,哥俩原地罚站客套了起来。
东平郡主朝黛玉招招手,黛玉松开林如海的手往这边来了。
黛玉甜甜一笑:“姨娘好。”
东平郡主笑着捏了捏黛玉的脸,朝黛玉道:“你姐妹们在西皇子妃那边呢,过去那边玩儿吧。”
锦书与雪雁牵着黛玉走了。
自从元春嫁入西皇子府后,在京城后宅中的地位一飞冲天,各种宴席邀约不断。
元春时常带三春出来露脸,迎春正值妙龄,性格恬静,容貌端庄,经王熙凤教养,说话做事也很伶俐,不少中品与中品偏上的人家都暗暗向元春打听。
今日踏青,三春也来了,是元春让人套了车马来接的,如今她们一行人正在西皇子妃那边说笑赏景。
元春向西皇子妃介绍姐妹众人。
西皇子妃给姐妹们送了些小玩意儿作见面礼,姐妹们含笑谢过。
东平郡主看向西皇子妃那边,八卦道:“怎么贾家二房的女儿称作大姑娘,大房的女儿反称作二姑娘?”
族中子女排序,不单只看年龄,按理迎春虽然年纪小些,但她是大房所生,按序应是大姑娘。
甘舒宁早就见怪不怪:“这算什么,老太君偏疼小儿子,府中下人称二房为老爷太太,称大房为大老爷大太太。”
贾赦发妻早逝,续弦邢氏出身小门小户,在京城的后宅中没有门路,故而贾府许多年没有女眷露面,众人自然也不知晓他们家里许多事情。
东平郡主听得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
西皇子妃虽然是皇贵妃娘娘的族中侄女,却并非在京城长大,与京城土生土长的夫人小姐们也没什么情分,但大家看在皇贵妃娘娘的面上,也从不给她冷脸。
日久见人心,相处下来大伙儿觉得西皇子妃为人不错,日渐也亲密了起来。
东平郡主评价道:“雪儿也真是够倒霉催的,西皇子一时兴起娶了个侧妃回来就算了,偏生是贾元春这样,老太君教养大的,又在宫里熏陶了几年。气质、谈吐有模有样的,比雪儿这个正妃看起来还有谱,真让人尴尬。”
甘舒宁离京早,于西皇子妃并无交集,不过看东平的态度,想来这位西皇子妃应当是如传闻中那样温和有礼。
甘舒宁不甚在意:“皇子妃有皇贵妃娘娘这样强硬的后台,贾府早就没人了,不过就是面上看着尴尬些罢了,又没什么威胁。”
甘舒宁在贾府于元春相处了一段时日,元春才貌双全,经她点拨进步不小,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实属一般,就事论事时不会偏私留情。
东平郡主不经意间瞥见甘舒宁鬓上那支茉莉花钗,十分纳闷:“你不是不喜欢茉莉吗?怎么今个儿戴这个出来?”
甘舒宁神色一如往常:“顺手的事。”
东平郡主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习惯了,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如海抱着昀哥儿过来,说要和孙逸去后山草场上骑马,让甘舒宁照看一下昀哥儿。
甘舒宁摆了摆手:“我才不耐烦看小孩子,给青梧照看就好。”
林如海尴尬了,实在没料到甘舒宁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孙逸叉腰在一旁哈哈大笑,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如海兄,你们这夫妻也太假了吧,哈哈哈哈哈。”
东平郡主头疼地看着孙逸:“你个大男人叉腰做什么!丢死人了,快放下来。”
孙逸把昀哥儿抱给自家夫人:“你帮忙照看一下吧,清平是真的会当甩手掌柜。小孩子最金贵了,回头别出了什么差错。”
东平郡主被迫接过昀哥儿,一脸无语:“什么事儿啊,我自个儿也没生过孩子,我哪里会照顾这么丁点大的小屁孩?”
孙逸蚌住了,尴尬地摸头:“失策失策。”
东平不耐烦地赶两人走:“你们玩儿去吧,我抱孩子去雪儿那,她有经验。”
甘舒宁两眼一黑,冷笑道:“什么玩意儿?非要让我尴尬吗?”
东平郡主心领神会:“怕什么,迟早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甘舒宁早有耳闻,元春在各类宴席中都会不经意地提起她给自己造势,无形之中甘舒宁的存在也压力了这位素未谋面的西皇子妃,如今她再现身,实在尴尬啊。
东平郡主抱着昀哥儿朝西皇子妃那边走去,甘舒宁只能认命跟上。
东平郡主朝西皇子妃介绍道:“雪儿,这位便是清平县主。”
西皇子妃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秒。
西皇子妃拿不准甘舒宁的来意,是否是来给贾元春撑腰的?
元春亲热地拉着甘舒宁说话,甘舒宁又两眼一黑:侄女,太心急了,道行还是太浅了。
甘舒宁顺势入席,少见的主动地和西皇子妃搭话:“去岁冬日入宫赏梅,皇贵妃娘娘十分称赞您,怎的当日没现身,让我一睹真容啊?”
西皇子妃微微有些发愣,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娘说你们久未重逢,好不容易见着了,娘俩肯定要一块儿说些体己话,不许我们来打扰你们娘俩叙旧。”
甘舒宁玩笑道:“我见东平同你姐妹相称,我与东平亦是姐妹相称,这么顺过来,我也应当同你姐妹相称,可这辈分不是乱了么?”
东平笑嘻嘻地说:“咱们私底下别管这些有的没的,私底下通通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