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的扫了一眼段靖元身后不停叫嚣羞辱的学生士子,打定主意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壶空怕酌一杯酒,笔下难成和韵诗。"
“途路阻人离别久,讯音无雁寄回迟。”第三句落地,苏太师先是迷惑,接着眼中一亮,看向周良的目光愈发赞赏。
老太傅浑浊眼珠在烛火中迸出精光,指尖无意识的敲着案几,"这……这是……"
"孤灯夜守长明月,夫忆妻兮父忆儿。"
第西句落下,屏风后的苏婉儿忽然拧紧绣帕,接着莞尔一笑。“这人,恁地讨打!”
太傅韩正身后,几个学子对视一眼,目中露出兴奋。
“写完了?”
“当是写完了····”
“这是回文诗?”
“这是个屁的回文诗,你看段师兄的‘孤月映江寒,寒江映月孤’,你再看他的‘枯眼望遥山隔水,往来曾见几心知’,这要是回文诗,我把写诗的笔吃了····”
“是极是极,这诗虽说写的不错,但是明显跑题了,乞丐就是乞丐,如今看来,那《水调歌头》还不定谁写的呢····”
“哈哈哈,姓周的,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教你,回文诗要····”
“闭嘴!”
老太傅韩正脸色阴沉,猛然拍向案几,震得茶盏跳起半寸,将还在不停聒噪的学生们吓得一哆嗦,他们搞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生这么大的气。
"周公子好手段!"
段靖元忽然抚掌大笑,只是脸上毫无笑意,今日差点让一个乞丐给调戏了,让一向骄傲的他很是不快。
苏禹州望着满座或惊或怒或迷惑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他挺首了胸膛道:“周兄弟这回文诗···”
"需得倒着读。"
他广袖一挥,执酒壶的手微微发颤,青玉盏中酒液泛起涟漪。
“儿忆父兮妻忆夫,月明长守夜灯孤。迟回寄雁无音讯,久别离人阻路途。诗韵和成难下笔,酒杯一酌怕空壶。知心几见曾来往,水隔山遥望眼枯。”
经过短暂的沉寂后,终于有人呐呐出声:"这……这是通体回文!"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儿忆父兮妻忆夫,月明长守夜灯孤。"
苏禹州第一句出口,屏风后的苏婉儿忽然轻笑出声。她指尖无意识绞着绣帕,将"孤灯夜守长明月"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忽觉面颊发烫。
苏太师胡须微微一翘,他忽然执壶为周良写茶,青瓷盏中茶水泛起漩涡:"周小子这'怕空壶'倒让老朽想起三十年前科举揭榜之时……"
“哼,倒是会投机取巧,只是这通体回文虽妙,终究不如句回式严谨。"太傅韩正冷哼一声,执起酒壶,琥珀色酒液在琉璃盏中凝成血色琥珀,"譬如'孤月映江寒'倒作'寒江映月孤',方显回文真谛。"
"太傅此言差矣。"
苏太师摇了摇头,品了一口茶笑道:"周小子这词正读思妻思子女,反读思夫盼父归,一正一反道尽亲情艰辛。诗风之奇,可谓罕见!”
“说来说去,还不是投机取巧,卖弄文采?”
太傅瞥了眼摇头晃脑的苏太师,接着不屑一笑:韩正瞥了眼摇头晃脑的苏太师,不屑一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靖元与之比句回,这姓周的小子却不顾规则写通回。如此无规矩之人,纵使有些文采,终究成不了大器!"
“无耻····”屏风后的苏婉儿杏眼微瞪,看着上首的太傅面目愈发可憎,只是她毕竟不好出面,唯有期盼周良能给这些歪曲事实的人一个响亮的回击。
苏禹州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好意思骂出口,两首诗无论是境界还是行文,只要稍微懂诗词的人便知高低,但那老东西不说诗词好坏,偏偏给你论规矩,让苏禹州心里憋的吐血。
但是那人毕竟地位高绝,纵使他父亲苏中卿都要给七分面子,他苏禹州是更不敢反驳了。
“一首开胃菜而己,不就是回文诗吗,你看看我这首怎么样?”
周良哂笑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强行挽尊的韩正,
周良寻了个干净案台,一抬手,苏禹州便识相的递过来一只狼毫。
周良看也不看,提笔便写。
苏禹州看着周良落笔,畅怀一笑,挥退了准备来唱词的侍女,却是要亲自帮周良唱词:“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花落正啼鸦,鸦啼正落花。袖罗垂影瘦,瘦影垂罗袖。风翦一丝红,红丝一翦风。”
周良这次没有吊着众人胃口,一首菩萨蛮一气呵成,只是词成之后,整个大厅内己经落针可闻。
周良朝着脸色黢黑的韩正抱拳问道:“韩太傅这回不会说我钻漏子写的是词,不是诗吧?”
“哼,牙尖嘴利!纵然能对上又如何,写的词都是一副小家子气,念你本就身份低微,老朽就不做评价了!”韩正稍稍抬眼看了眼周良,一副你难有大出息的模样。
这下,连小厮都能看出来,这太傅完全看不上周良,所以处处针对挖苦。
周良收敛笑容,原本以为只是阻碍了五皇子求亲,只是如今看来,这几人好像就是针对他来的。
段靖元看了一眼争论不休的韩正,忽然执扇一笑:"周兄之回文确是奇巧,果然不愧剁椒先生之名。"
"恰巧段某前日得了一首十字回文,思前想后,不得要领,还请品鉴——"
说罢,他一招手,便有侍女送过来笔墨纸砚。
五皇子赵峥摇着折扇,准备亲自为他唱词。
只是待他看清面前的“诗”后,执扇的手僵在半空,喉结滚动半晌,竟未发一言。
盖因侍女侍女捧着的宣纸上,随着墨迹泅开,竟然只有数十个字,枫落寒江碎月宿雁惊,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唱这首诗。
众人见状,还以为段靖元写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诗词,纷纷好奇的看过去。
连老太傅韩正和苏太师都好奇的别过脸看去。
中韩正尤其着急,毕竟他本以为第一局就能把周良压下,所以接下来这一局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如今迫切的需要知道段靖元的后手。
只是待他看清段靖元笔下的文字后,整个人忽地夸张一颤,枯木般的手掌猛然拍向案几,震得青瓷盏跳起三寸:"这……这是十字回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