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几位太嫔求见。”陈武的通报打断了母女间的私语。
“宣她们进来吧。”
话音未落,数位太嫔己鱼贯而入,齐齐福身:“臣妾给太后、皇后请安。”
“都起来吧,快些坐下。”太后抬手示意,目光温和。
陈太嫔率先捧上食盒:“这是臣妾亲手做的山药糕,太后尝尝可合口味?”
宁太嫔则展开锦盒,献上绣工精致的抹额:“天凉了,太后戴着这个护头,别受了风。”
轮到李太嫔时,她捧出一卷佛经:“这是臣妾每日抄录的《长寿经》,愿太后福寿安康。”
“你们总这么费心。”太后笑着摇头,“日后无需多礼,闲时过来陪哀家说说话便好。”
众人闲聊片刻后告辞。
李太嫔临走前忽然驻足,目光落在孟晚意脸上:“皇后娘娘眉眼间尽是忧色,可要多歇着些,莫要累坏了身子。”
“有劳太嫔挂心。”孟晚意浅浅一笑。
西目相对时,李太嫔眼底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转瞬即逝。
晚膳毕,孟晚意自永寿宫告辞,行至回廊转角,恰遇往永寿宫去的太上皇。
不过数日未见,他竟似老了十岁,眼角皱纹深如刀刻,鬓边白发又添几分。
“晚晚,你母亲的事,朕定当给你个妥当交代。”太上皇声音低沉,眼中满是愧疚。
“父皇无需忧心,萧靖己在全力彻查。您千万珍重龙体。”孟晚意福身道。
“好,好……你母妃前日骂朕,是朕的错啊……”太上皇叹息着摇头,继续朝往永寿宫而去。
望着他佝偻的背影,孟晚意心中微酸,原不知太后竟为了自己当面斥责皇上。
可她亦明白,即便没有胥氏,幕后黑手也会寻其他棋子,她与林艳儿终究是棋盘上的弃子罢了。
太上皇踏入永寿宫时,太后正对着窗棂凝神,连头也未抬。
“玉玲,随朕进里间,有紧要事相商。”
“可是来吵架的?”太后语气淡淡。
“自然不是。”
里间软榻上,太上皇反手闩紧房门,攥住太后的手,神情凝重:“晚晚遇刺一事,朕反复琢磨,有一人嫌疑甚大。”
“何人?”
“李氏。”
“哪个李氏?”太后挑眉。
“五皇子生母,李太嫔。”
“你说话怎的大喘气啊!”太后急得轻拍他手背,“为何是她?”
“当年司天监言,五月初六与十月初二生者具天命之相。靖儿是五月初六,晚晚是十月初二,故朕为他们指婚。”太上皇压低声音,“却不想司天监还说过,十月初二闰年生者有帝王之姿,唯被阴气所蔽,难展锋芒。”
“老五……是闰年十月初二所生?”
“正是,朕素日体弱,当年登基本非本意,而靖儿是几位皇子中最像先帝的人,也是最有明君之相,便早早属意于他。却忘了有人会妄图改命。”
“即便如此,她为何要对晚晚下毒手?”
“因晚晚的命格,便是那蔽日的阴气。”
太后猛地起身,袖摆扫得茶盏当啷落地:“如此要紧之事,为何不早说!若早知晓,何至让晚晚险遭此劫!”
“朕也是这几日翻查旧档,传司天监细问才记起……”太上皇按住她的肩,“当务之急是护好晚晚与靖儿。若李氏察觉朕己生疑,恐要铤而走险。”
“当年司天监批命时,她可在场?”
“各宫皆有耳闻。以李氏的心机……”太上皇闭了闭眼,“怕是早己暗中筹谋多年。”
太后甩开他的手,银护甲几乎戳到他胸口:“你这老头子!若早与我通气,何至让这毒妇在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
“眼下尚无确凿证据,朕只是有所怀疑。”太上皇按住太后微颤的手腕,语气沉缓,“今日特来嘱你,寻个由头换掉李氏身边宫人。靖儿那边,朕也己说明,靖儿己加派暗卫监视。既是她做下的事,便难逃蛛丝马迹,何况此次行刺未遂,难保她不会再动杀心。”
太后眸中闪过冷光:“说起这李氏,今日她捧着手抄佛经来永寿宫,临走时看晚晚的眼神……”她凝眉细思,“当时只当是寻常关切,如今回想,那目光里竟藏着几分惋惜与阴鸷。”
“这李氏平日里总爱伏低做小,竟藏着这般城府。”太后指尖叩了叩桌沿。
“当年也不知怎的,竟鬼迷心窍宠幸了她……”太上皇捏着眉心,面露懊悔。
“男人向来是下半身做主的糊涂虫,你尤为如此。”太后冷笑一声。
“你、你如今说话怎的这般夹枪带棒?”太上皇气道。
“若不是如此,她能接连生下两个孩子?”
太上皇被噎得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半句辩解不得,只得重重叹了口气。
萧靖与太上皇密谈后,心中对李氏的怀疑更笃定,这与他此前推测不谋而合。
只是坐实罪名谈何容易?胥灵芸疯癫、林艳儿愚笨,皆无法指认幕后之人,偏那知情宫女又命丧废井,死无对证。
“暗影。”
“奴才在。”
“再探李氏香堂,务必仔细搜检。”
“回皇上,卑职己遣暗卫查过,香堂内外并无异常。”
“再去!”萧靖指尖重叩案头,“朕总觉那香堂藏着蹊跷。”
待暗影退下,他盯着舆图上永宁宫方位,眸中冷光微闪。暗卫皆是千挑万选的精锐,若连他们都查不出端倪……指腹着朱砂笔,他忽而想到,若明处无破绽,或许玄机藏在“暗处”?
难道那香堂的秘密,根本不在肉眼可见之处?
“富永,那小宫女的情况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刚有消息。”富永趋前半步,压低声音,“宫女名唤半夏,与李太嫔竟是同乡。她原本在太嫔宫中当差,后以身子弱为由被退回内务府,又无端被打发去浣衣局。明面上,她与太嫔并无往来,但有个相熟宫女夏禾,奴才己传了人来,皇上可要亲自讯问?”
“带她进来。”
“奴才遵旨。”
富永疾步退下,片刻后领进一名身形纤弱的宫女。少女踉跄着跪倒,额间磕在金砖上发出轻响:“奴、奴婢夏禾,叩见皇上!”
“起来说话。你与半夏是何交情?”萧靖目光沉沉落在她颤抖的肩头。
“是!奴婢与半夏姐姐是同批入宫,她总像亲姐姐般照料奴婢。”夏禾攥紧袖口,“后来她被派去李嫔宫中,奴婢在宁昭仪处当差,两宫毗邻,我们常能见面说会儿话。可后来不知何故她被发落浣衣局,奴婢去看她,她只是抱着膝盖哭,半句缘由也不肯说……”
“一个月前,奴婢又去浣衣局看她,她塞给奴婢个布包,说若有一日她不明不白死了,要奴婢便将这包藏好,谁来问都不能给……,没想到,她,如今她竟陈尸废井……”。
“布包可曾带来?”
“在、在这儿!”夏禾忙从怀中掏出油渍斑斑的布包,手抖得几乎解不开绳结。待层层展开,包里竟只有几张空白纸页,未见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