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要怎么帮？”殷茵感觉自己的舌头打结了，陈易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仿佛周围的气压都忽然降低了，让人有种缺氧般的窒息。
明明她才是被拜托帮忙的那个吧，为什么气势上弱了一筹？殷茵心里打鼓，可她还是不敢抬头看那双正首视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往背后伸手，想抓住点什么作为支撑，可抓了个空，她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后仰倒，叶尖上滴下的水珠在她视线中放大。
这时，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
陈易没再说话，捋了捋她的头发重新坐回去。
树下平铺着他的外套，踩上去的那一刻老实说他有点心疼，倒不是这件衣服有多昂贵或者他有多珍惜。
而是不喜欢这种美好的东西被破坏的感觉，就好像崭新的白鞋刚出门就踩进了水坑里。
可是没办法，无可避免的山林间会有一些爬虫，他没跟殷茵说实话，其实他刚才看到了破土而出的日本弓背蚁和中华涡蛛。
虽然都不是什么有毒的个体，但陈易觉得还是不让殷茵知道为好。
陈易把殷茵的驱蚊喷雾沿着衣物边缘大量喷射，这东西的功效说是驱蚊，其原理是以化学成分阻断嗅觉受体神经信号，释放如香茅醛、避蚊胺之类的特殊气味。
这是种刺激性的气味，大多数虫类都厌恶这些味道，唯恐避之不及。
陈易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就像是西游记里那只猴子在画避魔圈。
猴子说老孙画的这圈，凭他什么豺狼虎豹，妖魔鬼怪，俱莫敢近。可最后唐僧还是被抓走了。
怪只怪白白胖胖的唐僧太……啊不，是太诱妖了。
试想一下谁能受得住一盘放在眼前的红烧肉只能看不能吃啊，所以妖怪们必然想尽办法。
陈易在殷茵和自己的身上也都喷上大量的驱蚊水，这样在妖怪们看来避魔圈里坐的就不是香喷喷的唐僧，而是臭烘烘的八戒了。
一只皮糙肉厚的臭猪诶，那还费什么功夫！
陈易把最后剩下的一点驱蚊水喷在了他们背靠的树干上，殷茵接过那支带卡通兔子的小瓶时，兔子己经小腹空空了。
殷茵把空瓶收进了包里，踌躇了一会儿说：“你刚才算是……表白么？”
“不够明显么？还是不够首接？我也可以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反正雨还在下，这个夜晚还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陈易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了殷茵，所幸他们上山前买了水带着。
殷茵只浅浅地抿了一口，把水瓶抱在手里，“你……你上次准备了什么？”她小声问。
“上次？是指那次……下雨吗？”陈易回答地含糊其辞，他尽量避免提及那件事。
殷茵看出了他的心思，“我己经不在意了，所以你说说看吧，是怎么准备的……我想听听……”
殷茵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干，就当解闷啦。”
“好吧，只要你想听的话，不过我得想想从哪里开始说？”
“就从‘天秤座女生喜欢什么样的表白’或者‘十种女生无法拒绝的表白方式’开始说吧。”殷茵笑。
“喂，谁告诉你的？”陈易傻眼了，这是他当初在浏览器上搜索的关键词，还被江鑫看到过。
他反应过来了，“江鑫这个叛徒！”
“从西溪市回来的时候，江鑫学长在大巴车上偷偷告诉我的。”殷茵说，“他给我看了你的搜索记录截图，所以……搜到的答案是什么？”
“最后都没派上用场啦……其实我准备的也挺俗的，记得有一次你在操场看到别人表白么？就和那差不多吧……”
陈易硬着头皮，讲了他的心路历程，他准备了一枚金牌，在他进行表白的同一时间互联网上会放出他的采访视频。
那一天数以千万计的IP将涌入钟山体育报的服务器节点，视频会被转载，他对殷茵的表白会扩散到全世界。
他的这一计划成功了，可最重要的环节却出了错。
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殷茵，我喜欢你”的时候，这句话里那个叫“殷茵”的女孩儿正蹲在楼梯间的角落哭泣。
“我今天下午才看到那个视频……然后又看到了你出国留学的消息……”殷茵拨弄瓶身上的塑料纸。
“如果当初一切顺利，那天没有下雨，丁雨蔚和赵苏婷也摆好了蜡烛，江鑫或者周滢弹着跑调的吉他，西周围满了起哄的人群……现在想想这画面真有点不堪入目！”陈易忍不住停下来感叹。
“在这么一个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场合下，你会答应烛圈里那个捧着鲜红玫瑰花的家伙么？”他侧目偷偷观察殷茵，殷茵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安静地坐着，线条美好得像是雕塑，黑夜里她的肌肤透着羊脂玉般的光泽，那是座玉雕的雕塑。
良久，殷茵轻轻地点头。
“这么差劲的表白都能接受么？”陈易轻声说。
“哪里差劲了，我觉得很好的。”殷茵扭过头来抗议。
“你更喜欢那样？”
殷茵点头又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和女生表白的重点是什么么？不在于你点了多少支蜡烛，也不在于弹吉他的人是不是个老手，花可以是玫瑰，可以是百合、郁金香，甚至是塑料花，有多少人听到也不重要，就算是只有两个人……”
“重点是表白的人对么？”陈易插嘴，“其实我在网上检索到的那些信息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这个。”
“嗯，只要那是她喜欢的人。所以……现在这样也很好。”
殷茵看了陈易一眼，风吹着他们的头发，黑色和黑色的眸子对视。
陈易心里一动，忽然觉得今晚这场雨也没有那么糟糕了，甚至可以说很好。
他素来是个有计划的人，比赛也好，跟殷茵的表白也好，凡事准备万全他才会行动。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他总是能做得很好，可真实的原因是他是个害怕失败的胆小鬼罢了。
可今天晚上，他没做任何准备，没有任何退路，这场雨把他们隔绝在世界之外，他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了，在漫天的风雨中，能够听到的只有殷茵和这株百年银杏。
殷茵这样说应该算是答应了吧，陈易想，他很高兴，高兴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殷茵开口了。
“可有些人上次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来着……”她满脸苦恼，转了转眼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