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飞奔下楼，冲出游泳馆大门，时间己经过了晚上九点，门口空无人影。
他西下张望，目光忽得一顿。
临近路口的绿化草坪，一个女孩抱膝蹲在路灯下，的橘色毛绒球团在她的脚边。
殷茵在逗那只肥胖的橘猫，小家伙罕见的没有发出磨人的叫声，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好长时间不见，小橘子居然还记得我！”殷茵眉飞色舞，拉着陈易一起蹲下。
“小橘子？”陈易沉吟，“我怎么不知道它还有个名字？”
“我刚刚起的咯。”殷茵说，“好听吗？”
陈易很想说这听起来像是个清宫剧里小太监的名字，人家猫咪的蛋蛋明明还在呢好吧！
可殷茵这么问了，他如果说不合适，那殷茵就会要求说你起个合适的名字来听听。
以陈易每次玩游戏都得先花三十分钟在起网名上的经历来看，大概也只能给出“小黄”、“小胖”这样毫无意义的答案。
“蛮好听的。”陈易点头赞叹。
有一句话叫“You you up，no o bb”，他很有自知之明。
殷茵高兴地笑起来，拍拍小橘子的屁股跟它说晚安。
陈易不得不佩服这只骗吃骗喝的胖猫很有两下子，竟然好像是听懂了，伸个懒腰又蹭蹭殷茵的脚，才三步一回首走向灌木丛里。
“你有没有觉得小橘子好像消瘦了，比之前瘦了一圈。”殷茵扭头瞥了一眼陈易，“你是不是从来不喂它？我放在你柜子里的猫粮都没有少。”
陈易被她盯的有点心虚，要说喂他肯定是喂过的，虽然就只有那么一次……
可用“消瘦”这个词形容一只胖成球的猫？
“你从哪里看出它瘦了，再胖它连家都回不了了。”
胖猫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身材，此刻它的半个身体卡在了灌木丛外，正费力扭着屁股。
“突然理解了有一句话叫‘奶奶觉得你瘦了’，还有‘奶奶觉得你冷’……”陈易摸着自己的额头。
“什么意思呀？”殷茵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忽然反应过来，“你说我是奶奶？你才是奶奶……不对，你是爷爷！”
“嗯嗯……我是爷爷，你是奶奶。”陈易随口就接。
说完他才觉得这话有哪里怪怪的……好像在说殷茵和他是老夫老妻了似的。
他忽然想到小时候在培训中心，殷茵总是拉着他玩过家家的游戏，殷茵的包里除了零食还总会塞上几个小玩偶。
有时候是长耳朵的兔子、红鼻子的小鹿，彩虹独角兽……还有时候是穿连衣裙的娃娃，脸方方的小熊……
殷茵的剧本千奇百怪。
如果故事场景在医院，陈易就得扮演“医生”，如果发生在超市，陈易就是“收银员”，还有时候发生在飞机上，陈易就有幸成为一名“机长”。
而殷茵总是扮演“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们”看病、买东西、坐飞机出游。
陈易恨死过家家了，再也没有比这更无聊，更幼稚的游戏了。他打心眼里认为这不是男孩子该玩的东西。
所以他总是敷衍殷茵，说“医生要先给别的病人看病，请等一会儿再来”。
或者“今天超市老板心情好，所有商品统统免费”。
又或者“机长开飞机的时候要足够专心，不要跟我说话”。
这样他扮演的医生、收银员、机长就能偷会儿懒。
那时候殷茵真是有够好骗的，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在敷衍她，还觉得陈易随机应变花样多，是个能即兴发挥的好演员。
后来有一次，殷茵终于遇到一个愿意和她玩过家家的男生。
陈易记得那是个跆拳道班的小子，穿一身宽袖的白色道服，腰扎黄绿相间的粗带，看起来比他和殷茵都要大上两岁。
男生主动找殷茵一起玩过家家，说我们今天就演下班后的一天吧，我来演‘爸爸’，你来演‘妈妈’，这三个就是我们的‘孩子’。
殷茵木讷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又转头看陈易。
“他也要玩吗？诶……好吧，那就带他一起吧，让他演‘邻居’好了。”男生说。
陈易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高年级的家伙有种说不上来的讨厌，他觉得心里有点烦。
真是没由来的，殷茵不缠着他玩过家家，他应该开心才对，可为什么有点生气。
他不高兴殷茵没有拒绝那个男生，更不高兴那个男生扮演“爸爸”，而他扮演什么“邻居”？
男生刚才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也要玩吗？诶……好吧，那就带他一起吧，让他演‘邻居’好了。”
什么勉为其难的语气，搞得好像你们很熟，我才是新来的一样，不要这么自来熟好不好。
他很想把这句话喷在男生的脸上，可转念又想到了殷茵。
万一殷茵很高兴呢，终于有人愿意陪她玩过家家了，也许他们真的很快就会成为好朋友呢。
到时候他不光是邻居，还会是医院隔壁病床的路人甲，超市收银台前排队结账的路人乙，就连开飞机上他也只能当个副机长了。
陈易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生铁，却无处发泄。
最终他冷冷地抬下了眉毛，“我不玩，我一点也不喜欢玩过家家。”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殷茵的眼睛里涌出巨大的失落……
他说错话了，该死！
殷茵终于不再看他了，对着男生轻轻点头。
真是个会演戏的家伙，和陈易的敷衍完全不一样，可殷茵好像提不起劲来。
“你知道‘妈妈’应该叫‘爸爸’什么吗？”男生忽然说。
“不知道。”殷茵摇头。
“我教你啊，跟着我说。”男生清了清嗓子，“……见鬼！”
他忽然惊叫起来，陈易远远地把还剩一半水的水瓶扔向他身后的垃圾桶。
瓶身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沉重的砸在地上，水花西溅。
“抱歉，扔歪了。”陈易说着拉起殷茵，“走吧，想喝橙汁，我们去买橙汁。”
殷茵想也没想，抱起她的娃娃们跟在陈易身后。
“你真的那么不喜欢玩过家家么？”殷茵问他。
“如果我说是，你就会和刚才那个人玩么？”
殷茵想了想，轻轻摇头，“不喜欢和他玩，不好玩。”
“那我陪你玩，不过有个条件……”
殷茵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我也要演‘爸爸’。”陈易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