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霁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唐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才讨好的笑了笑。
她走过去,“谢先生,我们真有缘呢。”
“是吗?”谢霁蘅望着她漂亮的小脸,神色不明。
“是啊。”唐沅伸手想要给谢霁蘅添茶。
只是手还没碰到茶壶,就被谢霁蘅握住手腕。
他的手有些凉,唐沅毫无防备地一颤,一声短促的吸气卡在喉咙深处,连指尖都微微蜷缩起来。
谢霁蘅显然也捕捉到了这细微的战栗,但他没有松开,甚至指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坐。”他目光落在他旁边的那张圈椅上,示意唐沅坐下。
“……好像不太合适。”唐沅眨着眼睛看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会所统一的素色改良旗袍。
“没人知道。”
唐沅一想,也是。
最终还是坐在那张离他极近的椅子上。
她的背脊挺得笔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谢霁蘅也在她坐下时,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手掌自然的搭在扶手上,指尖离她的胳膊不过半拳距离。
另一只手,将茶案中央那碟还带着点温热的荷花酥,往她坐的方向,轻轻推近了几寸。
“尝尝?”
唐沅摇头,小眼神一首在瞟他。
他似乎不太高兴,冷冽的气场比屋里的空调都管用。
谢霁蘅靠回椅背,指腹无意识地着光滑的扶手。
“现在,”他侧过脸,看着她卷翘的睫毛,声音低沉,“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在这吗?唐沅。”
他第一次清晰地叫了她的全名。
唐沅听着系统接连减好感的提醒声,心里暗骂他狗男人。
但脸上还是表现出,没料到他会先问这个的讶异,随即带着点小小的认真回答道:“打暑假工呀。”
“暑假工?”谢霁蘅下意识地重复一遍。
养尊处优的他,从小到大,暑假这个词汇的后面,缀着的从来都是竞赛集训营、海外夏校……
他的生活轨迹清晰、优渥,且目标明确。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小姑娘的家庭条件可能并不好。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不知道脑补到什么,沉默了一瞬。
“今年几岁了?”
“十八。”唐沅声音清脆,带着不谙世事的坦率。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霁蘅眼底似乎翻涌着什么,但转瞬被漆黑吞没。
十八岁了,但也不能来这。
这地方,远不像它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和安全。
“一会跟我回去。”
“一会?不行,”唐沅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有工作呢。”
谢霁蘅抬眸,对着她那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眼睛,意识到她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想说这里不好。
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竟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他还不想用那些黑暗的词汇,去玷污她此刻的纯净。
“什么工作?”
“还不清楚,听主管安排。”她侧过身子,手臂擦过他放在扶手的指尖。
“那你在这陪我。”谢霁蘅开口。
唐沅猛地一怔,以为自己听错。
陪他?她茫然转头看向他。
下一秒,红晕毫无预兆地从耳根烧到脸颊,像白玉染了霞。
她故作很镇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
谢霁蘅目光在她绯红的脸上多停了一秒,努力忽视掉心口的异样。
“尝尝。”他把一个小巧的青瓷碗推到她面前。
碗壁挂着冰凉的水珠,里面是晶莹的桂花冻,点缀着金箔,下面垫着温热的杏仁豆腐。
唐沅看了一眼,这次没有拒绝。
她还没尝过这里面的东西呢。
她拿起银勺,舀起一块桂花冻送进嘴里。冰凉清甜的味道一下子散开,让她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睫毛。
谢霁蘅原本打算稍作休息便回去,但现在多了个变故。
于是他让外面的助理,把电脑和需要处理的文件拿进来。
茶室里很安静,只有翻文件的声音和她偶尔勺子碰碗的轻响。
谢霁蘅低头处理他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抬头看她一眼。
暮色无声漫过雕花窗棂,室内光线渐次暗沉。
当谢霁蘅再次从一份合同上抬首时,拿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刚刚还托着脸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己蜷缩起来,她侧着头,枕着手臂,长睫如蝶翼般安然垂落,呼吸清浅悠长。
几缕乌发滑落颊边,更衬得一张小脸莹白如玉,五官精致得不像凡尘所有。
谢霁蘅放下笔,无声地起身。
颀长的身影在暮色渐浓的茶室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外套展开,披在了唐沅的肩头,仔细拢好。
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重量,小巧的鼻翼翕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将脸颊往带着他体温的衣襟里,埋得更深了些。
谢霁蘅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当最后一份协议被签上名字,茶室己完全被幽暗笼罩,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他抬腕,手表指针清晰地指向晚上八点。
谢霁蘅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唐沅面前,挡住了那盏落地灯的光源,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他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少女蜷缩在他的西装外套里,睡颜纯净,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脸颊还带着熟睡的红晕。
谢霁蘅凝视片刻,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将微凉的手背,轻轻贴上了她温软的脸颊。
温差触碰的瞬间,唐沅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是从深海被骤然拉回水面。
她迷茫地睁开眼,眼神如同蒙着水雾的琉璃,涣散而懵懂,一时无法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修长的腿,以及上方那张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愈发深邃冷峻的脸。
“唐沅。”
“嗯?”她无意识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很晚了,走吧。”谢霁蘅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迷糊的脸上,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跟我走。”
唐沅大脑还在重启,混沌一片。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带着陌生气息的西装外套,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感,在她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识里占了上风。
她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或者“去哪里”,只是朦胧地觉得,跟着他是安全的。
她眨了眨还有些沉重的眼睛,小声地“哦”了一下,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她动作有些迟缓地站起来,身上宽大的西装外套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都包裹住,下摆垂到了大腿,更显得她身形纤细娇小。
她想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穿着。”谢霁蘅的声音再次响起,阻止了她的动作,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衣服,“外面凉。”
唐沅的手顿住,听话地拢紧了外套。宽大的袖子几乎盖住了她半个手掌,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密密包裹。
她低着头,脚步还有些虚浮,像踩在云端,懵懵地跟在谢霁蘅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谢霁蘅步伐放慢,确定她能跟上来。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线涌进来。
穿过回廊,步入灯火通明的会所大堂。
一路上,工作人员看到谢霁蘅身后的唐沅和她明显不合身的外套,眼中都闪过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