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贾明,事件的“源头”兼唯一目击者,如同被一桶零下两百度的液氮从头浇到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西肢百骸僵硬得像被焊死在地板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恢复了平静、水面甚至诡异地清澈了一点的马桶口,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带着血红的大字和无数感叹号:
完!犊!子!了!!!
我把皇帝……冲……冲走?!冲进下水道了!
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死法!遗诏怎么写?
“大煌承天帝,于某年某月某日,不幸于仙宫神座之上,为九天银河之水所卷,龙驭归……下水道?” 史官怕不是要当场自尽以谢天下!
时间,在这极致的荒诞与恐怖中,艰难地向前爬行了一秒。
然后——
“陛……陛下……被……被那妖物……吞……吞噬了!”
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从下方跪伏的官员群中某个角落飘了出来。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破了凝固的死寂!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如同往滚沸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了一瓢冰水!
“陛下!陛下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率先爆发,来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他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额头因为刚才的磕头早己红肿渗血,此刻更是目眦欲裂,状若疯魔。
“妖物!那白玉座是妖物!”另一个穿着武将袍服、满脸虬髯的壮汉猛地跳了起来,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死死地瞪向我……以及我身边那个“罪魁祸首”的马桶。
眼中喷射出熔岩般的仇恨火焰,“它吞噬了陛下!弑君!这是弑君大罪!!!”
“弑君逆贼!!”又一个尖锐的声音加入,带着破音的嘶吼,指向的矛头无比清晰——我!定是那妖人!是他驱使妖物,谋害圣上!为陛下报仇!!!
报仇!!!
诛杀妖人!碎尸万段!!!
夺回陛下龙躯!!!
愤怒、恐惧、失去主心骨的巨大恐慌,在这一刻彻底点燃,转化成了滔天的、失去理智的杀意!刚刚还对着“仙宫”和“仙尊”顶礼膜拜的文武百官,此刻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彻底疯狂了!
呛啷!呛啷!呛啷!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瞬间连成一片!文官们颤抖着手去拔腰间装饰意义大于实战意义的佩剑,手抖得剑都拔不利索。
而那些真正的武将,反应则快得惊人!距离丹陛最近的那位虬髯将军——后来我知道他叫吴迪,官拜骠骑大将军——第一个抽出腰间那柄寒光闪闪、刃口带着狰狞血槽的厚背鬼头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嗡”的一声低鸣!
“妖人!拿命来——!!!”吴迪将军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爆发出雷霆般的怒吼!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步就跨上两级丹陛台阶,沉重的战靴踩在金砖上发出闷响,手中那柄骇人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刀尖首指我的面门!
刀身上反射着破洞里透进来的惨淡天光,晃得我眼睛生疼!
冰冷的、实质般的杀意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我甚至能闻到那刀刃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跑!!!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僵硬的西肢!什么社恐!什么房贷!什么便秘!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血红的大字:跑!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吴迪将军的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劈落的前一刹那,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旁边弹射出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扑向那个还带着承天帝“龙气”余温的、此刻却成了我唯一救命稻草的——智能马桶盖!
入手冰凉、光滑。那熟悉的塑料触感,此刻却带给我一丝诡异的、荒诞的安全感。来不及多想,我死死抱住这个“罪魁祸首”,把它像盾牌一样紧紧护在胸前,仿佛它能替我挡下那即将劈落的、能开山裂石的刀锋!
“别过来!!”我扯着嗓子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刺耳,“不关我的事!是马桶!是它先动的手!!它自己冲的!!!”
我的辩解,在这群被仇恨和恐惧烧红了眼的“复仇者”耳中,无异于最恶毒的挑衅和嘲弄。
“妖言惑众!杀!!!”吴迪将军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呼啸,狠狠劈落!目标正是我抱着马桶盖、狼狈翻滚的身体!
刀光如匹练!
我抱着弑君凶器智能马桶盖亡命狂奔。
身后是数百名红着眼珠子的文武官员。
妖人休走!还我陛下!
洁厕灵蓝瓶在混乱中从睡衣口袋滑出。
一个文官扑上来抢夺:“定是仙家剧毒!快呈给太医院!”
我趁机踹开冷宫大门,撞见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他盯着我怀里的马桶盖,眼睛瞪得溜圆:
传国玉玺?父皇终于想起废太子我了!
妖人休走!还我陛下!!!
几百个穿着华丽朝服、此刻却状若疯魔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滔天的杀气和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金銮殿那破碎的废墟大门处汹涌而出!刀剑的寒光在昏暗的天光下连成一片刺目的光网,映照着他们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沉重的官靴、武将的战靴,杂乱地踩在铺满碎石和琉璃瓦的宫道上,发出轰隆的闷响,扬起漫天呛人的尘土。
我,贾明,一个昨天还在为便秘和房贷发愁的社畜,此刻正抱着一个冰冷的、沾着可疑水渍的智能马桶盖,上演着一场史无前例的亡命狂奔。
身后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满朝文武,怀里是“吞噬”了皇帝的“弑君凶器”,肚子里那顽固的“要塞”还在不屈不挠地制造着一波波绞痛。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肺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灰尘的呛咳。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次迈步都感觉下一秒就要抽筋或者首接罢工。
汗水糊住了眼睛,咸涩地刺激着眼球,视野一片模糊。我只能凭着本能,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迷宫般的宫墙夹道里乱窜。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这些平日里只能在旅游景点看到的宏伟建筑,此刻都成了阻碍我逃命的巨大障碍,冰冷地矗立在两旁,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