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仓库的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轰隆作响,苏燃握着生锈的消防斧,斧刃映出窗外叉车雪亮的车灯。顾淮之蹲在排水口前,用军用手电筒照着泡在积水中的账本——1998年的字迹在雨水浸泡下渐渐晕开,像极了母亲当年病历上的墨迹。
“他们来了。”顾淮之的指尖划过账本边缘的船锚印记,那是他今早从码头老陈头那里听来的暗号:“07号货轮沉没前,最后一批货就藏在这种铁皮仓库。”话音未落,叉车的钢叉己经撞破铁门,铁锈混着雨水飞溅,照亮驾驶座上戴着翡翠胸针的男人——正是监控里出现过的神秘人。
苏燃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枚胸针是母亲的嫁妆,此刻正别在二叔心腹的翻领上。她握紧消防斧,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的仓库逃生术:“暴雨天电路易短路,先断总闸。”顾淮之仿佛心有灵犀,甩出手电筒击碎天花板的吊灯,仓库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叉车的车灯划出两道惨白的光。
“账本在排水口!”苏燃故意高喊,趁对方转头时冲向叉车。雨水顺着斧柄打滑,她在湿滑的地面踏出柔术步法,斧头劈向叉车轮胎的瞬间,钢叉突然转向——对方早有防备。顾淮之的身影从另一侧窜出,手中握着从货架上扯下的铁链,精准缠住叉车的传动轴。
“苏燃!”顾淮之的吼声混着雨声,“去开装卸平台的起重机!”他脖颈的船锚伤疤在车灯下泛着水光,那是当年在货轮上被铁链勒出的印记。苏燃立刻会意,消防斧砍断锁着起重机钥匙的铁盒,潮湿的金属味涌进鼻腔——和记忆中母亲病房的消毒水味奇妙地重叠。
叉车突然失控,撞向堆放着消防器材的货架。顾淮之借势翻滚,铁链缠住对方手腕拖向积水区。苏燃启动起重机时,看见顾淮之在积水中施展锁喉技,雨水从他下颌滴落,混着血珠——是对方咬破藏在牙间的毒胶囊。
“别追!”苏燃操控起重机吊起铁皮货架,挡住破口的铁门,“账本要紧!”她跳下列车,发现顾淮之己经把泡湿的账本塞进防水袋,用军用胶带缠在腰间:“老陈头说,07号货轮的货物清单上,有你母亲的签名。”
仓库外传来更多车辆的轰鸣。苏燃摸到口袋里的防风打火机——父亲送的成年礼物,外壳刻着消防斧图案。“走通风管道。”她指向天花板,暴雨正从锈蚀的缝隙灌进来,在地面汇成溪流,“记得当年在海军陆战队怎么潜水?”
顾淮之扯下领带,系住防水袋:“需要我当人梯。”他半跪在积水中,手掌撑地形成支点。苏燃踩着他的肩膀跃上货架,斧头劈开通风口的瞬间,叉车的钢叉再次撞来,擦着她靴底划过。坠落的货架发出巨响,顾淮之趁机抱住她腰腹,借货架倒塌的冲击力滚进通风管道。
管道里的铁锈味更重,雨水顺着管壁流淌,像极了货轮底舱的渗水。苏燃摸着防水袋,突然触到袋内硬物——不是账本,是张泛黄的照片。顾淮之的手电筒光扫过,两人同时怔住:照片里,年轻的顾淮之站在货轮甲板,母亲正将翡翠胸针别在他衣襟,背景是编号“07”的船锚。
“这是……”苏燃的声音被雨声撕碎,“你当年在07号货轮上?”顾淮之的喉结滚动,指腹划过照片里自己颈侧的新鲜伤疤——和现在的船锚疤位置分毫不差:“1998年冬,我是船上的见习水手。你母亲救过我三次,第一次就是用这枚胸针,挑开我被铁链缠住的喉咙。”
仓库外的喊杀声逼近。苏燃将照片塞回防水袋,突然听见通风管道深处传来水流声——是雨水汇聚成的暗河。顾淮之掏出军用匕首,划开管道连接处:“顺着水流漂,出口连着市政排水渠。”他看向她腰间的消防斧,“抓紧我,别让账本进水。”
管道崩塌的瞬间,两人坠入冰凉的水流。苏燃的柔术本能让她蜷起身体,用后背护住顾淮之腰间的防水袋。水流裹挟着铁锈和杂物冲击他们,顾淮之的手臂如铁环般箍住她,匕首在前方划开水草,忽然触到硬物——半截生锈的船锚,和照片里的货轮标志一模一样。
“是07号的残骸。”顾淮之在湍流中大喊,“当年货轮沉没前,你母亲把账本塞进了排水孔!这些年他们一首在找——”话未说完,上方传来爆炸声,叉车的钢叉戳穿管道,距离他们头顶只剩半米。
苏燃突然抽出消防斧,砍向钢叉连接处。铁锈混着雨水迷住视线,她凭手感劈出三斧,钢叉轰然坠落。顾淮之趁机拽着她游向光亮处,市政排水渠的井盖正在头顶翻转,雨水带着咸腥的海味灌进来——原来这里首通港口。
爬出井盖时,暴雨渐歇。苏燃瘫坐在地上,看着顾淮之从防水袋里取出账本,封面的船锚印记在路灯下泛着微光。突然,她注意到账本边缘的数字“07-11-15”——正是母亲在疗养院用算盘珠划出的日期,也是顾淮之军犬牌的编号。
“顾淮之,”她盯着他颈侧的疤,“你当年在船上,是不是替我母亲挡过一刀?”顾淮之沉默片刻,从领口扯出军犬牌,背面刻着极小的“苏”字:“她让我活着回来,看着你长大。现在,账本里的每一页,都是当年她用血写的证词。”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燃站起身,消防斧的斧刃还滴着水,混着她手腕的血——刚才在管道里被铁锈划破的。她忽然轻笑,笑声混着雨声:“父亲说,真正的继承人要学会在暴雨中读账本。现在我懂了,雨水洗去的不是罪证,是让真相浮出水面的引子。”
顾淮之看着她,突然指向她发间:“有东西。”苏燃摸出一片碎瓷,白底蓝花,是母亲最爱用的茶杯图案。她愣住——这种碎瓷,只有1998年沉没的07号货轮上才有。而此刻,它正躺在防水袋里,和母亲的账本、顾淮之的军犬牌,一起见证着二十年前未竟的沉船案。
暴雨后的港口飘来咸湿的风,苏燃望着远处灯塔的光,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账本里每页都画着船锚。那些看似无序的锚链,其实是用摩尔斯码写成的“等”——等女儿长大,等真相降临,等那个曾被她救下的少年,带着她的女儿,在暴雨夜劈开铁幕,让沉货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