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商团的琉璃工坊飘来阵阵焦香，苏绾的指尖刚触到案几上的琉璃瓶，瓶身突然炸裂。她下意识旋身避开飞溅的碎片，却见那波斯商人猛然抬头，浑浊的瞳孔里竟映出她前世身着鲛绡裙的模样。闻阙的火魂刀己横在她胸前，刀刃映出工坊穹顶的星芒图案——与昨夜宝船残骸中的祭坛纹路分毫不差。
“琉璃原料里掺了西洋汞毒。”苏绾捏碎袖口的辟蛊香包，艾草混着硫磺的气息弥漫开来。地上的琉璃碎片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她捡起一片菱形残片，对着光可见无数细小气孔：“每道裂痕都是蛊虫的巢穴，这些瓶子根本不是工艺品......”
“是活容器。”闻阙踢开脚边的陶瓮，里面滚出的琉璃眼珠突然转动，瞳孔深处竟刻着沙蝎帮的图腾。波斯商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指甲瞬间变长如钩，朝苏绾面门抓来——其手腕内侧的朱砂痣，与前世石棺女尸脚踝的胎记形状相同。
苏绾侧身避开，银簪己抵住商人咽喉。却见对方裂开嘴，露出满口嵌着琉璃片的牙齿，用波斯语混着官话笑道：“双生烛龙的眼睛，该献给海皇......”话音未落，工坊穹顶的星芒图案突然发出蓝光，数十只琉璃蛊虫从房梁坠落，翅膀振动声如碎玉相击。
闻阙挥刀斩落蛊虫，火魂刀却在触及琉璃的瞬间迸出火星——那些虫子的外壳竟比精铁还坚硬。苏绾见状急中生智，抓起案上的硼砂撒向烛火，蓝色火焰腾起的刹那，蛊虫翅膀上的咒文显形为波斯星象符号。“它们怕高温！”她抓起琉璃吹管，将管口对准烛火，“快用你的刀引火！”
闻阙瞬间会意，火魂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刀刃上燃起辟蛊之火。苏绾趁机将烧热的吹管对准蛊虫群，高温气流所到之处，琉璃外壳纷纷崩裂，露出里面蜷缩的人面虫身怪物。波斯商人发出凄厉惨叫，化作一滩黑血渗入地砖，其遗留的琉璃眼珠却滚向工坊角落的星象仪。
星象仪底座刻着十二宫图，苏绾一眼认出天蝎宫的位置有明显磨损。她伸手触碰天蝎宫浮雕，星象仪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地面裂开一道暗门，露出通往地下密室的阶梯。闻阙在前，她在后，两人沿着石壁上的荧光苔藓往下，最终看见密室中央的琉璃棺——里面躺着的少女，容貌竟与苏绾前世画像中的侍女一模一样。
“她叫琉璃。”苏绾按住棺盖上的青鸾纹，触感与朱门绣庄的验毒石板相同，“前世我身边的侍女，也是沙蝎帮安插的蛊奴。”闻阙用火魂刀撬开封印，棺中少女突然睁眼，瞳孔是纯粹的琉璃色，脖颈处缠着与苏绾手腕同材质的青鸾丝带。
琉璃突然开口，声音像碎琉璃在水中晃荡：“主上在星槎宫等您......双生石的光，己经照亮了归位的路。”她抬起手，掌心有枚燃烧的琉璃蛊虫，虫身纹路与闻阙后颈的北斗刺青形成镜像。苏绾这才注意到少女脚踝系着的银铃，正是宝船残骸中骸骨佩戴的款式。
“星槎宫在哪儿？”闻阙的刀抵住琉璃咽喉，却见少女嘴角扬起诡谲的笑，银铃突然发出高频震动。苏绾感觉后颈的胎记发烫，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前世的自己在星槎宫点燃双生石，闻阙身着龙袍将蛊王封印在宝船龙骨，而此刻的琉璃密室，竟与记忆中的星槎宫祭坛一模一样。
“这里就是。”苏绾按住闻阙手背，目光落在琉璃棺底的星图上，“宝船、璇玑图、琉璃工坊......都是星槎宫的阵眼。他们用三世轮回摆局，就是为了让我们的血复活蛊王。”她取出怀中的青鸾玉佩，玉佩突然飞起，嵌入琉璃棺顶的凹槽，棺壁瞬间浮现出波斯星象与中原二十八宿交织的图案。
琉璃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黑血在星图上聚成沙蝎形状。苏绾趁机用银簪挑开她的袖口，只见小臂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最后一行用中文写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双生血破双生局。”闻阙突然握住苏绾的手，将两人指尖按在星图的天蝎宫与北斗位，琉璃棺竟开始缓缓下沉，露出更深处的青铜祭坛。
祭坛中央立着七根琉璃柱，每根柱上都刻着与苏绾相似的面容。闻阙的火魂刀突然剧烈震颤，刀柄上的狼头纹与柱顶的沙蝎图腾共鸣。苏绾注意到祭坛边缘的凹槽，形状恰好与双生石吻合，而凹槽周围刻着的波斯文，正是琉璃念过的“双生烛龙，归位星槎”。
“他们要我们主动献祭。”苏绾握紧闻阙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茧子擦过自己腕间的青鸾纹，“但前世我们没这么做，所以才会沉船。”闻阙突然轻笑，火魂刀在祭坛刻纹上划出火星：“今生我们偏要逆着星轨走。你看——”他指了指琉璃棺中逐渐透明的少女，“她的银铃己经不响了。”
琉璃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点，银铃滚落在苏绾脚边，铃舌上刻着的“解”字终于显形。苏绾捡起铃铛，突然想起朱门绣庄的账房先生曾说过，古波斯有“响铃破蛊”之术。她将铃铛凑近祭坛火焰，清脆的铃声中，七根琉璃柱上的咒文开始剥落，露出柱体内部封存的蛊虫卵。
“用火烧尽这些卵。”闻阙将双生石嵌入祭坛，石面瞬间浮现出前世他们刻下的誓约——“以血为锚，以光为引”。苏绾将铃铛系在火魂刀柄上，挥刀斩向琉璃柱，铃声混着刀风，蛊虫卵在火光中纷纷爆裂，化作荧光蝴蝶飞向密室顶部的星芒图案。
最后一根琉璃柱倒下时，地面突然震动，祭坛中央升起一座石函。苏绾打开石函，里面是卷泛黄的波斯星象手稿，第一页绘着双生石插入宝船龙骨的画面，旁边用朱砂写着：“当双生血再次相融，海皇将从星槎宫苏醒。”闻阙突然按住她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稿绘制者的落款，竟是前世沙蝎帮的大祭司。
“原来我们每一世的相遇，都是他们的局。”苏绾将手稿投入火中，看着纸灰与荧光蝴蝶共舞，“但这一次，我们偏要自己画星轨。”闻阙低头吻她发顶，火魂刀上的银铃轻响，与她腕间的鲛珠手链遥相呼应：“那就让他们看看，双生烛龙的光，能烧穿多少个轮回。”
离开琉璃工坊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苏绾回头望去，工坊外墙的琉璃砖在晨光中拼出破碎的星图，而中央位置的空缺，恰好是青鸾与北斗交织的形状。闻阙将她护在披风里，指尖掠过她耳后新沾的琉璃碎屑：“下一站，该去会会那位‘海皇’了。”
她轻笑，取出琉璃棺中捡到的琉璃眼珠，对着光转动——瞳孔深处竟映出泉州港的轮廓，而港口码头的阴影里，停着一艘挂着沙蝎旗的三桅帆船。“看来，我们的鲛人珍珠手链，该派上用场了。”她说着，将眼珠抛向海中，惊起一群海鸥，翅膀掠过之处，海面隐约浮现出星槎宫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