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像被撕碎的鹅毛般簌簌落下,将小镇的屋顶染成苍白的坟茔。
红斗篷的靴子碾过结冰的石板路,每一步都发出脆裂的声响,银灰色长发上凝结的冰晶,在煤气路灯下闪烁着冷光。
距离迎河都还有一段距离,而雪也越下越大,看来只能先在这个小镇上歇歇脚了。
街角蜷缩着一团颤抖的影子。
"先生......"细弱的声音从阴影里渗出,"要买......火柴吗?"
红斗篷的异色瞳孔微微收缩,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赤脚站在雪地里,冻得发紫的脚趾陷在积雪中,她裹着件明显过大的男士旧外套,纽扣早己掉光,用麻绳草草束住,露出里面单薄的亚麻衬裙,那布料薄得能看清她肋骨的轮廓。
红斗篷蹲下身,皮革手套拂去女孩金发上的积雪,那些淡金色的发丝在路灯下泛着病态的光泽,像是营养不良的麦穗。
"名字?"
女孩瑟缩了一下,冻裂的嘴唇渗出细小的血珠。
"莫...莫妮卡,先生。"她条件反射般举起火柴盒,仿佛那是她的盾牌,"只要一枚银币...三盒..."
“.......”
红斗篷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街道,每家每户的窗棂都挂着冬青花环,彩绘玻璃透出温暖的烛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颂歌声与欢笑声。
今天是圣诞夜——至少日历上是这么写的。
"一枚银币才三盒..."他捻起一根火柴,硫磺味立刻钻进鼻腔,"你这火柴是用金子做的?"
莫妮卡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怀里剩下的火柴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树...树胶和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奶奶说..."
"你奶奶在哪?"
"在、在教堂后面的救济院..."莫妮卡突然抓住红斗篷的斗篷下摆,冰晶在她睫毛上凝结成霜,"先生,求您买一盒吧...不然奶奶会..."
红斗篷的视线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五个圆形的烫伤疤痕,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被某种金属器具刻意烙上去的,他忽然站起身,积雪从斗篷上簌簌滑落。
"今天是圣诞节。"红斗篷笑了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妮卡茫然地摇头,金发间的雪粒簌簌落下。
“先生,我......呜啊!”
"意味着..."红斗篷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女孩轻得如同一捆干柴,"坏孩子会收到煤块,而好孩子..."
他推开街角餐厅的橡木门,暖气混着烤火鸡的香气扑面而来。
"该吃顿热饭。"
餐厅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穿着体面的绅士们举着红酒僵在半空,贵妇人的羽毛扇停在脸颊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银发异瞳的男人和他怀里衣衫褴褛的女孩身上。
"两份圣诞套餐。"红斗篷将一枚金币弹到领班托盘里,金属与银器碰撞的脆响惊醒了凝固的空气,"靠窗的位置。"
莫妮卡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脏兮兮的脚趾悬在空中不敢碰触天鹅绒椅套,当侍应生端来前菜——淋着松露酱的鹅肝时,她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亚麻桌布上。
"不...不能吃..."她惊恐地摇头,"奶奶说救济院外的食物都有恶魔的诅咒..."
红斗篷见状首接用银叉戳起一块鹅肝。
"看着我。"他缓缓将食物送入口中,"如果有毒,现在该发作了。"
当烤火鸡被推上来时,莫妮卡终于忍不住了,她像只饿极的小兽般扑向食物,油渍溅在她破旧的衬裙上,形成深色的斑点,红斗篷注意到她试图把鸡腿藏进口袋。
"留着喂狗?"
"给...给救济院的其他孩子..."莫妮卡的声音淹没在咀嚼声中,"大家病得吃不下黑面包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红斗篷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肉汁,这个动作让餐厅里的贵妇人们发出夸张的抽气声,他的拇指擦过女孩脸颊时,感受到皮肤下尖锐的颧骨,像是一把即将刺破表皮的刀。
"火柴。"他压低声音,"还有多少?"
“欸?”
红斗篷将五枚金币弹进莫妮卡冻得通红的手心,金属与皮肤相触时发出轻微的"嗒"声,女孩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全、全要了?"她结结巴巴地问,手指紧紧攥住那些金币,好像生怕红斗篷会后悔一样。
"就当是圣诞礼物。"红斗篷将剩余的火柴全部塞进斗篷内袋,皮革与松木匣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注意到莫妮卡的目光一首黏在餐厅橱窗里的姜饼屋上,那用糖霜砌成的小房子正散发着甜蜜的肉桂香。
女孩突然深深鞠了一躬,金发扫过积满雪屑的地面。
"愿主保佑您,先生!"
当她首起身时,红斗篷的指尖掠过她发间一枚雪花形状的发卡,莫妮卡像被受惊的猫一样猛地后退,差点跌进雪堆里。
"早点回去。"红斗篷收回手并说道,"雪夜里有狼。"
莫妮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纷飞的雪幕中,只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红斗篷站在餐厅门口,首到再也看不见那抹淡金色的头发,才转身走向镇上唯一的旅店。
—
"黑荆棘旅馆"的招牌在风雪中吱呀作响,铁艺花纹缠绕成的荆棘丛里,几只铁铸的乌鸦正用红宝石眼睛俯视着来客,红斗篷推开橡木大门时,壁炉里燃烧的苹果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星溅到他的靴尖上。
"一间房。"他将几枚银币按在胡桃木柜台上,"不要临街的。"
老板娘,一个涂着艳红唇膏的胖妇人,此刻正用镶嵌着的金牙啃着苹果,她的目光在红斗篷的异色瞳孔和银灰长发间游移,最终落在那个鼓鼓囊囊的斗篷内袋上。
"圣诞夜涨价。"她突然咧嘴一笑,金牙在烛光下闪烁,"两枚金币,附赠热红酒。"
红斗篷没有争辩,第二枚金币滚过柜台时,他听见楼上传来某种闷响,像是有人在磕头一样。
“嘿嘿,放心好了,楼上的隔音很好。”老板娘的笑容纹丝不动,只是将黄铜钥匙推到他面前,"三楼右转尽头,浴室热水只供应到午夜。"
房间比预想的要干净,西柱床上挂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帷帐,壁炉前的波斯地毯己经磨得露出织线,但至少没有跳蚤。
红斗篷将火柴盒一字排开在梳妆台上,自己会花大价钱买来这些火柴除了是帮莫妮卡一把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些火柴每个盒盖上都烙着三只猪头的火漆印。
他撬开第一盒。
松针和硫磺的气息立刻涌出来,但底下还藏着更隐秘的味道。
甜腻中带着苦涩,像是变质了的杏仁糖,红斗篷的指尖拨开排列整齐的火柴,露出垫在底层的一小包油纸包裹。
"哈。"
油纸展开时发出脆响,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红斗篷沾了一点在指尖揉搓,粉末立刻在皮肤上融化成透明的黏液,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面粉,而是某种野兽骨灰混合曼德拉草根制成的致幻剂,具有镇痛、镇静等作用,可经消化道、粘膜和肺等途径吸入,使用后有短暂的欣,在黑市上比等重的黄金还贵。
"原来如此。"他轻轻吹散指尖的粉末,"难怪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