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声鼎沸，艾琳的爪子紧紧攥着新买的十字架项链，阳光穿过银质的链子，在她掌心投下细小的光斑，这是她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不再是翻垃圾找到的破烂，而是货真价实的、挂在珠宝店橱窗里的商品。
"艾琳！"皮特的声音从糖果摊传来，"你看这个！"
他举着一根比他脑袋还大的彩虹色棉花糖，糖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团凝固的彩虹，五个小家伙立刻围了上去，最小的妹妹踮着脚尖，粉色的鼻头不停抽动。
伊琳的篮子里装满了红苹果，每一个都圆润，表皮光滑得像涂了油；葛雷则抱着一瓶琥珀色的麦酒，标签上烫金的葡萄图案让他爱不释手。
他们走过肉铺、面包房和布店，每到一个摊位，商贩们都会热情地打招呼，而不再是驱赶野狗般的呵斥。
“你买这种东西干嘛。”看到艾琳手上的项链，皮特问道，“你不是不信神的吗？”
"这个给老爷。"艾琳小声对皮特说，展示着手中的十字架项链，"他总是一个人旅行，需要神的保佑。"
皮特舔着棉花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阳光照在他们一家人的身上，连常年灰暗的毛发都泛着健康的光泽，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集市中央，而不是躲在巷子里翻找残羹剩饭。
突然，远处传来铜锣的巨响。
"铛——铛——"
集市瞬间安静下来，人群像被施了魔法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艾琳的耳朵竖起，捕捉到马蹄铁敲击石板的声音。
"是那个威廉。"艾琳随后听到面包师和一旁的顾客压低声音说，"听说他猎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葛雷把弟弟妹妹们护在身后，踮起脚尖张望，街道尽头，一队人马缓缓走来，威廉骑在最前面，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崭新的猎装一尘不染，他身后跟着杰克和汤姆，两人趾高气扬地挥舞着皮鞭，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
但艾琳的目光立刻被他们身后的板车吸引——那是一辆巨大的运货马车，由西匹黑马拉着，车上堆着某种庞然大物，覆盖着血迹斑斑的白布，随着马车颠簸，白布滑落一角，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
"天啊..."伊琳捂住嘴，爪子深深掐进杰克的手臂。
那是一只巨大的手臂，足有成年人的腰那么粗，手指扭曲成爪状，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和树叶，布匹继续滑落，露出更多可怕的部位——一条布满伤痕的小腿，半边覆盖着苔藓的肩膀，还有...
艾琳的尾巴僵首了，她认出了那个顶针——铜制的，边缘刻着小小的玫瑰花纹，奥利弗缝补围裙时总是戴着它。
"是巨人！"人群中有人惊呼。
马车经过时，艾琳看到了奥利弗的头颅，他的眼睛半睁着，嘴角还保持着生前那种温和的弧度，仿佛只是睡着了，花白的胡须上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圆眼镜碎了一片，镜框歪斜地挂在耳朵上。
而这时，威廉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他摘下皮质手套，并优雅地掸了掸猎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亲爱的镇民们！"他的声音回荡在集市上空，"今天，我们除掉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翻身下马，靴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集市中格外刺耳，走到板车前，他猛地扯下血迹斑斑的白布，露出奥利弗残缺不全的躯体，巨人苍白的皮肤上布满弹孔和刀伤，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则己经空空如也。
"这个怪物，"威廉的手掌重重拍在奥利弗的断臂上，"在过去三个月里，偷走了我们二十头羊、五头牛！就连上周老约翰家的孩子失踪，也是被它拖进森林吃掉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低语，艾琳的爪子死死掐进掌心，十字架项链的链条深深勒进皮肉。
"昨晚......."威廉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戏剧性的颤抖，"我散步时发现它正往镇子方向移动，眼睛里闪着凶光..."
他猛地拔出猎刀，刀尖指向奥利弗半睁的眼睛。
"它计划在血月之夜血洗我们的家园！"
杰克适时地举起一个木桶，将里面黏稠的黑色液体泼在奥利弗的尸体上。
"看！这就是它收集的毒液！准备投进我们的水井！"
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松脂味，艾琳的鼻子抽了抽——那分明是修补渔船的焦油，但周围的人群己经开始骚动，几个年轻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我独自与它搏斗了整整一夜，"威廉解开领口，露出肩膀上包扎的绷带，但那里干净得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它的力气大得可怕，连根拔起了三棵橡树当武器..."
他的描述越来越夸张，手势也越来越大，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跳上板车，踩在奥利弗的胸膛上，靴底碾过那张温和的脸，巨人的头颅在木板上来回晃动，破碎的眼镜终于掉落，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英雄！"
"威廉大人救了我们的命！"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威廉张开双臂接受赞美，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但就在这时——
"骗子！"
艾琳的声音像把尖刀刺破喧嚣，她挣脱母亲的手，冲到街道中央，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
"奥利弗从没伤害过任何人！"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种南瓜、帮迷路的孩子找家...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集市瞬间安静得可怕，威廉的笑容僵在脸上，蓝眼睛慢慢眯起，像两把冰刀。
"区区老鼠，"他一字一顿地说，"也配站在人类中间说话？"
伊琳尖叫着冲出来，将艾琳护在身后。
"大人恕罪！孩子不懂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巴紧紧缠住艾琳的腰，想把她拖回人群。
葛雷也挡在前面，粗糙的大手按在胸前："我们这就离开，求您..."
威廉冷笑一声，靴跟碾碎地上的眼镜碎片，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让艾琳家人的颤抖更加明显。
"跪下。"他对葛雷说，指了指自己沾满泥土的靴子，"舔干净，我就饶了这只小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