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灯泡被油烟熏得发黄，照得两人影子在地上晃晃悠悠。大排档老板远远看见陈正就吆喝起来："老样子？多加辣？"
陈正比了个"二"的手势，回头看了眼刘媛媛："两瓶啤酒？"
刘媛媛己经自己拉开塑料凳坐下，正用纸巾擦着桌上的油渍："三瓶吧，"她眨眨眼，"压压惊。"
不远处，那个穿工装的男人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大排档的铁锅里，红油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能吃辣吗？"陈正头也不回地问，顺手从兜里摸出包烟。
"我就是湘西的，你说我能不能吃辣？"
刘媛媛夹起一块浸满红油的鱼鳃肉，突然噗嗤笑出声："看不出啊，你还是个包租公。"那之前干嘛还卖假通行证？连我都被你们骗了两千块，还在派出所蹲了一宿。"
陈正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闻言顿了顿。
"这栋楼，""就是卖假证赚的。"
刘媛媛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溅起的红油在白色T恤上洇开几点猩红。她盯着陈正看了好几秒，："就干了一天？就买了一栋楼？"她伸手比划着，"我活了二十二年，也没见过钱能这样从天上往下砸的。"
陈正慢条斯理地剥着小龙虾，指甲缝里沾满了蒜蓉和辣椒末。夜市霓虹灯的光透过塑料棚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红蓝光影。
"不是一天，"他纠正道，"是十个小时。""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
夜风吹起刘媛媛鬓角的碎发，她盯着陈正沾满辣椒油的手指——那双手现在正握着整栋楼的钥匙。远处电子厂下夜班的铃声响了，惊起一片麻雀。
"我算是明白了，"她突然抓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你们榕城人搞钱，比我们湘西人吃辣还厉害。"酒瓶重重砸在桌上。
夜市的灯光渐渐远去，两人沿着昏暗的巷子慢慢走回公寓。刘媛媛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踢到易拉罐，滚出去老远。
到了楼下，陈正突然停下脚步。
"要不，"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做我的女人吧。"
刘媛媛猛地转身，差点崴到脚。她盯着陈正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女孩子都这么说？"
刘媛媛把包往肩上提了提，转头看向陈正："做你女人？"她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你这人真有意思。"
陈正站在台阶下，手指无意识地着钥匙串："我说话首。"
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犬吠，刘媛媛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我在厂里天天对着机器，人都快变成螺丝钉了。"她抬头看了看三楼亮着灯的窗户，"你这人至少...不无聊。"
陈正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嚓一声，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考虑考虑。"刘媛媛突然说，转身往楼道里走，"不过得先看看你怎么对租户的。"她回头瞥了一眼，"302的灯泡坏了三天了。"
陈正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灯光下缓缓上升："明天换。"
夜风吹过，带着远处工厂的机油味。陈正把烟头按灭，转身走向二楼。钥匙插进锁孔时，他听见楼上传来刘媛媛哼着的小调，是首湘西山歌。
周六傍晚，陈正站在厂区门口等刘媛媛。他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冰镇汽水，瓶身己经凝了一层水珠。
刘媛媛从女工宿舍楼小跑过来，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她换了条浅色碎花连衣裙，脚上是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带还系歪了一边。
“等很久了？”她微微喘着气问。
陈正摇头，递过汽水：“刚来。”瓶盖“嗤”地一声被拧开，汽泡争先恐后涌上来，溅了几滴在她手背上。
他们沿着厂区后门的小路慢慢走。路边野草疯长，蟋蟀在草丛里叫得欢。刘媛媛突然蹲下，摘了朵蒲公英，鼓起腮帮子一吹，白色小伞飘到陈正裤脚上。
“小时候我娘说，蒲公英飞到哪里，哪里就能长新家。”她仰头看他，“你信不？”
陈正弯腰捡起一粒蒲公英种子，指尖轻轻一弹：“现在信了。”
天色暗下来时，他们走到一家电影院。银幕正在放一部老港片。陈正付了五块钱，摊主塞给他两张皱巴巴的票。
银幕的光在刘媛媛脸上忽明忽暗。她捏着陈正买的瓜子，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盐粒。电影院冷气太足，她往陈正那边挪了半寸，连衣裙布料擦出细碎的声响。
散场时夜雨刚停。陈正站在公交站牌下，水洼倒映着霓虹，把他的影子拉得比实际瘦长。"明天，"他突然开口，"去拍证件照。"
刘媛媛正拧着淋湿的辫梢："干啥用？"
"办通行证。"陈正从裤兜摸出包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下次带你去关内逛逛。"
水珠顺着站牌铁杆滑下来，在刘媛媛鞋尖前砸出个小坑。"关内？"她抬头，陈正用鞋尖碾碎水洼里的光斑："他喉结动了动，"那才是真正的鹏城。"
公交车碾着雨水驶来。刘媛媛把湿纸巾团成小球，精准投进垃圾桶："通行证..."她转身时工牌晃了晃，"要蓝底还是白底？"
"红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