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歌牵着西个孩子,悠然穿过垂花门。六岁的慕容晨嘴里还叼着半块茯苓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脱脱一只可爱的小仓鼠,两只小手也没闲着,不住地往兜里塞着点心,模样憨态可掬。十二岁的慕容荀兄弟俩,早己憋得满脸通红,肩膀止不住地微微抖动,显然是在极力强忍着笑意,却又忍得颇为辛苦。八岁的慕容俭则好奇地踮起脚尖,扒着门框,努力往屋里张望。突然,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皇奶奶的胭脂蹭到擀面杖上啦!”
这一句话,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原本紧绷的气氛。太皇太后原本板着的脸,一下子松动了,下意识地就用帕子去擦擀面杖,结果脸上的面粉反而沾得更多更花,那模样,活像个登台唱戏的丑角,滑稽极了。“云歌快来!”她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朝着慕容云歌招手,“哀家照着《延年秘录》做的长寿面,怎么煮成铁疙瘩了?”说着,她用力掀开锅盖,一股刺鼻的药味猛地扑面而来,熏得众人差点掉下眼泪。只见锅里的面团硬得仿佛能当作暗器,表面还凝结着诡异的丹砂红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黑色的泡泡,仿佛隐藏着什么神秘而危险的力量。
慕容云歌强忍着笑意,缓缓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面团。针尖刚一接触面团,立刻泛起黑斑。“母后,这丹药遇热会产生剧毒。”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展开随身带着的《丹经要略》,指着泛黄的书页,耐心地解释道,“您看,需用露水浸三日,配以……”
“原来如此!”太皇太后恍然大悟,随手就把烫手的锅盖抛给一旁的小太监,那锅盖飞过去,差点砸中对方的脑袋。“快把这些劳什子扔了!云歌,你给大伙儿露一手真本事!”
转眼间,御膳房里的氛围彻底改变,像是换了一幅生动的画卷。慕容云歌系上家常粗布围裙,瞬间进入状态,动作利落地指挥起来:“把新鲜茯苓切成蝉翼薄片,记得去芯。”两个年幼的儿子听到吩咐,立刻欢快地跑去转动石磨磨面,那小小的身影努力地推动着石磨,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慕容俭则踮起脚尖,费力地往面里打鸡蛋,“啪嗒”一声,蛋黄掉进面盆,溅起一片白色的面粉,仿佛一朵盛开的小花。六岁的慕容晨举着竹筛,一脸认真地筛粉,小鼻子上不知何时沾了面粉,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就连太皇太后也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往锅里撒着葱花,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多放点,香!”
不多时,只见白玉般的面条在骨汤里慢慢舒展,像是在水中翩翩起舞的仙子。整个御膳房弥漫着的香气,那是茯苓的清甜、鸡汤的醇厚以及葱花的鲜香完美融合的味道。太皇太后尝了一口,翡翠般的葱花在碗中轻轻沉浮,入口时,茯苓的清甜与鸡汤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在味蕾上绽放出美妙的滋味,惊得她差点咬到勺子,忍不住赞叹道:“妙啊!比哀家做的强百倍!”
慕容晨吃得正开心,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六岁的孩童却丝毫不在意,还在不停地舔着嘴角,那模样滑稽又可爱。太皇太后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剧烈地颤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场原本荒诞的“炼丹”闹剧,就在这满堂的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笑声飘出御膳房,悠悠地在紫禁城的角角落落回荡。
暮春的阳光,透过金銮殿的雕花窗棂,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蟠龙柱下的阴影,随着日头渐渐西斜,不断地拉长,给这座庄严肃穆的大殿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凝重的气息。此刻,满朝文武整齐排列,人人屏息凝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大家都在等待着皇帝慕容桓对近日边关战事的裁决。
御史大夫王承业站在文官队列之中,身上的蟒袍早己被冷汗湿透,后背湿了一大片,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奏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被攥得发皱,边缘都卷起了毛边,可见他内心的紧张与纠结。这位年逾五旬的老臣,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他深知此次弹劾燕王爷慕容云歌,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大祸,但在某些人的撺掇下,再加上自己对那些所谓“妖术”的深深疑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迈出一步,出列奏报。
“陛下!臣有本奏!”王承业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满朝文武纷纷转过头来,投以疑惑的目光,不知这位向来行事谨慎的御史大夫究竟要奏报何事。就连坐在鎏金蟠龙椅上的慕容桓,也缓缓搁下了手中的朱笔,龙目微微眯起,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沉稳地问道:“王爱卿,何事?”
“臣弹劾贤王爷慕容云歌,以妖术惑乱民心!”王承业此言一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投入朝堂,顿时满朝哗然。文臣们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武将们则纷纷下意识地按剑皱眉,眼神中满是警惕与疑惑,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慕容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周身仿佛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他冷冷地说道:“王爱卿,可有实证?若无真凭实据,恶意弹劾王室,该当何罪,你可清楚?”
王承业只感觉后颈一阵发凉,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滑落,但事己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臣听闻……贤王爷私开医馆,所施丹药能治陈年顽疾。”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急切与激动,“双目失明者复明,瘫痪多年者站立,此等异状,分明是邪术作祟!”说着,他双手展开手中的奏折,羊皮纸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激烈的弹劾而颤抖,“更有甚者,说服用其药者白发转黑,返老还童,这……这绝非常理所能解释!”
“荒谬!”一声怒喝如洪钟般打破了大殿的混乱。太子慕容澈突然撩起锦袍,“扑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跪谏在地。少年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冠冕上的东珠随着他的动作剧烈地轻晃,仿佛也在为他的愤怒而共鸣。“启禀父皇,皇叔公懂岐黄之术,医术高明。王府医馆每日施粥千碗,救治百姓无数,这是天大的善举!民间所传,皆是皇叔公医术精湛所致,何来妖术之说?王大人此举,分明是恶意中伤!”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气氛愈发紧张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慕容云歌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衫,款步从容而入。他腰间的药囊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神色从容淡定,对着龙椅长揖到地,恭敬地说道:“臣参见陛下。方才在殿外听闻王大人高论,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可否容臣解释一二?”
慕容桓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太了解自己十八叔了,看似闲散自在,实则聪慧过人,足智多谋,想必早己有了应对之策。
慕容云歌转过身,目光平和地看向王承业,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问道:“王大人近日可是头晕目眩,食不下咽,夜晚更是辗转难眠?”
老御史的脸色瞬间骤变,如同被人击中要害,手中的奏折差点失手跌落,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你……你如何得知?”
“三日前在朱雀大街,”慕容云歌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带着时光的痕迹,“本王偶遇王夫人。她神色忧虑,向臣弟哭诉大人的病情。本王开了个方子——用茯苓配陈皮,再加上几味安神的草药,想必大人服后己见好转?”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武将们毫不掩饰地哄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仿佛要将这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文臣们则憋笑憋得脸色通红,有的甚至转过身去,肩膀止不住地抖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意。
王承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这……这只是巧合!定是你事先打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