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至，红星社的柴油机在暴雨里轰隆作响。王小军赤膊检修漏雨的配电箱，苏晚踮脚给他打伞，伞骨却被狂风吹折。她慌忙去抓晃动的电线，指尖刚触到胶皮，永昌的马仔从墙头跃下，三角铁在雨幕里划出寒光。
"躲开！"
王小军反手将苏晚推进染缸夹缝，后腰硬生生挨了一记。铁器入肉的闷响混着雷声，他踉跄着撞翻靛蓝料桶，浓稠的蓝浆泼在偷袭者脸上，那人捂着眼惨叫倒地。
"军子哥！"苏晚的羊皮靴陷在泥里，眼睁睁看着另外两人扑来。王小军抄起扳手横扫，带血的螺丝钉飞溅，在墙上钉出猩红的星点。雨水中混着铁锈味，他后背的旧疤被新伤撕裂，血顺着工装裤滴成蜿蜒的溪。
春芽举着铁锨冲来时，永昌的人正把王小军往变压器旁逼。顾沉舟的桑塔纳急刹在巷口，车灯刺破雨帘的瞬间，王小军突然抱住那人滚进带电的水洼。噼啪炸响的火花里，惨叫声撕开夜幕，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你他妈不要命了！"春芽抖开急救包，纱布按在他肋间瞬间染透。王小军咧着嘴笑，血沫子溅在苏晚雪白的衬衫上："这不...没打中要害..."话音未落就咳出团血花，惊得苏晚撕开旗袍下摆给他止血。
救护车鸣笛穿过雨夜，苏晚攥着王小军渐渐发凉的手。他腰间别的军用水壶硌着她大腿，里头晃荡的半壶二锅头早混进了雨水。顾沉舟超车时瞥见后视镜——永昌的黑色皇冠如影随形，车牌被泥浆糊得模糊。
手术室红灯亮起时，春芽在走廊撞见林世昌的秘书。那人假意慰问，公文包却故意摔开，露出王小军的档案复印件。苏晚突然夺过文件，俄文批注的"清除对象"西字在冷光下泛青，她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尖叫。
后半夜王小军伤口感染高烧，在ICU说着胡话："爹...北边的雪真厚..."苏晚扒着玻璃窗，看他身上插满管线的手臂——那里新添的刀伤横贯旧疤，像道斩断时光的利刃。
晨光染红缴费单时，顾沉舟带来个铁皮盒。二十八枚顶针在消毒水味里叮当作响，最底下压着泛蓝的X光片——王小军腰椎嵌着颗79年的流弹碎片，与永昌军火库的弹道记录完全吻合。
"当年火车脱轨不是意外。"顾沉舟的钢笔尖戳破谎言，"林家用女工换军火，我祖父是去截货的..."
苏晚的泪砸在观察窗上。病床上的王小军突然抽搐，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她疯了一样拍打呼叫铃，却看见林世昌的白大褂混在医护中逼近。
"患者需要立即转院！"假医生拽动输液架，春芽举着暖水瓶当头砸下。玻璃爆裂声引来保安时，苏晚正死死抱着病历本，上头王小军的血指印盖住了永昌伪造的签名。
暴雨初歇，鸽群掠过医院天台。王小军在麻药将退时梦呓，指尖勾住苏晚的学术袍流苏："甭怕...哥教你修柴油机..."
月光漫过染血的绷带，春芽在换药时发现蹊跷——王小军新伤边缘泛着诡异的蓝，正是永昌新研发的化学制剂痕迹。顾沉舟碾碎从现场带回的三角铁，金属碎屑在显微镜下呈现出红星社特有的经纬纹。
破晓时分，苏晚伏在病床畔浅眠。王小军滚烫的掌心突然覆上她后颈，沙哑的嗓音擦过耳际："哭啥...这不没死成..."他扯开病号服，心口那道横疤随呼吸起伏，"算命的说...老子能活到抱孙子..."
晨雾中，春芽攥着染毒的纱布冲出医院。她的布鞋踏过永昌大厦的霓虹倒影，将沾着王小军鲜血的证据，狠狠拍在检察院斑驳的铜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