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条街离学校倒也不算远。
不堵车的情况,公交大概20分钟,打车10分钟都不要,步行的话,陈易觉得也就三四十分钟吧。
起码本该是这样的。
不过现在看来,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身边这只慢吞吞的小兔龟……小龟兔。
总之是一种既像乌龟一样走得慢,又像兔子一样不专心的生物。
走着走着,陈易一转头就看不见人了。
而且,原本在她背上的小绵羊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快点哦,都走了半小时了才走了一半的路。”
他转身去催落在后面的殷茵。
后者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头也不抬的回他:
“等一下嘛。”
陈易只能无奈的摇头,彻底放弃了45分钟内到达学校这个任务目标。
或许散步本该就是这般吧,倒是他把“专心”这种词用在散步上有些不大贴切了。
他走过去问她:“地上有什么宝藏吗?”
“有啊!”殷茵伸手把一片梧桐树叶伸到他眼前,“好看吧?”
枯黄的叶子纹路鲜明,倒是没有黑斑或虫蛀的孔洞。看起来很完整,卖相尚可。
“叶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他从来不是什么解风情的人。
钟山市最常见的树便是梧桐。
这些在风雨中屹立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乔木,在秋天的时候风光最盛,金色的叶子浓荫蔽日。
春天长新芽时,又在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金黄,脚踩上去清脆悦耳。
只是见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漂亮的好吧。”殷茵鼓着脸颊,“我来这儿读大学,12%的原因就是因为它。”
还挺精确的……
陈易顺口接道:“那剩下88%呢?”
“不告诉你。”殷茵蹲下去继续扒拉,嘴上嘟嘟囔囔的,“我想再找一片送给你的,怎么找不到好的了。”
自已喜欢的东西就想分享给他吗……
也不问他要不要。
陈易摇头笑笑,蹲下和她一起找。
“我在网上看到有那种路,两边都是一排整齐的梧桐树,很高很高的……树叶都叠在一起……然后太阳光……”
殷茵一边低头找,一边断断续续的形容,有点词穷。
“冠高而密,枝叶繁茂,交织相叠,阳光婆娑,树影斑驳。”
陈易帮她描述。
“嗯对对,差不多就这种感觉。然后那条路很直很直,看起来像一直往前延伸没有尽头一样。”
殷茵动作停下来,看着头顶光秃秃的梧桐枝干,目光流露出一丝遗憾。
“我还想去来着,可是啊,树叶都掉光了……”
路上零星有车驶来,灯光掠过,将二人照亮了一瞬。
“因为它们在长新的嫩芽。”陈易说。
“真的?”
他“嗯”了一声,把自已刚找到的一片卖相不错的梧桐树叶递给她:
“现在可以走了吧。”
“可以啦!”殷茵伸手接过,粲然一笑,小心翼翼的把两片叶子装进包里,“这个我还得回去加工一下再送你!”
放完又把包重新塞到他手里,然后动作轻快的向前跑开。
……
回去走的是学校东门,到学校已经九点了。
路过服务中心的时候陈易顺嘴问了一句“要买吃的吗?”
然后他手上就多了一袋子水果和一袋子零食,牛奶。
他懊恼不已,就不该问的,多这一嘴干嘛。
又没带钱,校园卡在托付给江鑫的包里,手机被旁边的女生挟持。
他的兜比脸还干净,关键还表现的贼客气。
“可以把手机还我了吧。”
走出服务中心的时候,他伸手索要手机。
殷茵摇头,手捂着口袋,好像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不送我到宿舍吗?”
“带路。”陈易干脆的回答。
学校有好几个宿舍区,并不全是挨在一起的,男女生分的很开。
从服务中心到女生宿舍的距离不算短,还好这段路她总算没再说自已不认识。
陈易原以为这个点外面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已单身小宅男的认知太局限了。
但没走几步,他又觉得自已以前真心很明智。
校园昏暗的路灯下,大多是鸳鸯蝴蝶,双宿双飞。
他要是大晚上出来,形只影单的,那不是纯纯的异类嘛。
到了女生宿舍附近,只隔着一条路便是大门口了。殷茵停下来,垂着头也不说话。
看她这样,陈易指了指不远处人工湖边上的凉亭:
“要不,再去坐会儿?”宿舍是十点关门。
“好呀。”她立刻转忧为喜。
陈易觉得她长大了,但好像又没长大太多。
还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过这样也很好。
入春之后,白天虽然暖和了不少,但到了晚上,依旧是凉飕飕的。
反正是没有别的傻子会在湖边的凉亭里吹风。
两人坐了一会儿,殷茵突然将两只细白的手腕并拢伸出来,委委屈屈看着他,说:
“嗯……想自首了,我觉得我犯了不能饶恕的罪。”
陈易挑了挑眉,有点没懂:“什么罪,坦白一下。”
殷茵指了指他的脚踝:
“你的脚踝不是受伤了嘛,我今天还让你走了这么多的路,我觉得自已太过分了!”
她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之前完全是得意忘形了,看他走路没事,竟然把这茬忘记了。
其实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只是当时不欢而散她没来得及问。
后来她看了舍友发给她的比赛录像,看到那场接力赛的过程。
她知道陈易受伤的诱因,毫无疑问是因为救她,是她害他输掉那场比赛的。
她还听说游泳队的大四学长因为输了这场比赛对他颇有微词。
“前几天的比赛,也是因为救我的时候受伤了,你才会输的吧。”殷茵脸上全是内疚,抿着嘴想了想又说,“要不你骂我一顿?”
陈易沉默了一下,突然伸手扣住那两只合拢的手腕,真的很细,几乎要被他一只手环住。
他嘴角微勾,说:“虽然可以认定有自首情节,但这惩罚会不会有点太轻了?”
被抓住的刹那,殷茵有瞬间的僵直,像是被电了一下,两只手轻轻挣脱,没挣脱开,脸上顿时有些粉红。
可她才不要自已这么好欺负。
登时就气势上来,瞪了陈易一眼反问:“那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