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铁九霄没有童年。
他对于自己孤儿院时期的生活没什么印象。
总归是与一群人族幼崽一起活着，隐约记得扯了谁的头发，抢过馒头，罚站，好象还哭……。
孤儿院的一切都是方正。
方正的建筑，方正的房间，方正的桌子，方正的铺盖，方正的围墙……。
当他走出孤儿院时，他都没有回头。
随着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关上，身后这个世界便在他内心中彻底关闭了。
当时他的手攥着老师的手，而老师的手似乎攥着一个世界。
于是他建立了自己的新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老师有关。
老师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可以这么说，这个世上的一切几乎就没有他不懂的。
这不是来自小男孩对长辈的崇拜，越是跟在老师身边越久，这个印象反而就越强烈。
如果不是老师那太接地气的生活方式，铁九霄觉得自己遇到的是一个神。
如果说没有童年的孩子都需要治愈的话，铁九霄觉得自己在遇到老师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好了。
他象一个小偷，又象一个贪婪的孩子，每天都从老师那里掏一点东西出来，放在自己的新世界里。
于是每天都有惊喜，都很快乐。
他的知识和技能随着身高一起成长。
他现在擅长很多事情，做饭，做桌子板凳，做摇摇椅，修水管，把脉……还有针灸。
老师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开一家针灸所，作为两人安身立命之本。
针灸作为一种成本低廉，见效奇快的治疗方式，深受广大基层群众的欢迎，当然这需要建立在技术精湛的前提下。
老师的技术就很精湛。
后来铁九霄的技术也很精湛，精湛到都不好意思要多少诊金。
淳朴的人们都有一个淳朴的看法，越是流程复杂的事情越是该花大价钱。
比如到医院看病，到法院打官司或者去联邦机构办事等等。
你拿几根针在身上戳几下就想收多少钱，肯定说不过去。
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能收获街坊邻居们的友谊，倒也不错。
隔三岔五总能得到来自他们廉价的馈赠，比如一点瓜果，一份糕饼，一块腊肉，茶叶，自酿的酒水……等等。
所以铁九霄的新世界是温暖的。
在联邦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大家庭里，崇尚简洁的人们总是喜欢抱团取暖。
但有些温暖让铁九霄有些苦恼。
芳华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娘儿们老是喜欢对他动手动脚。
铁九霄长得很好看。
身材健硕，五官俊俏，笑起来十分迷人。
还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空灵纯粹。
针灸所的生意有一半来自他的长相，而那些娘儿们经常都需要疏导。
铁九霄是一个做事专注的人，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老师教给他的知识上，不停的揣摩，练习，融汇贯通。
专注的人最干净。
这是芳华街那些娘儿们最欠缺的。
于是每当铁九霄出现在街口的时候，一大堆脂粉便大呼小叫的围了上来。
轻者在他脸上摸一把，接过他手中钞票时死握着他的手不放。
胆大的甚至会掏他的裤裆，在他屁股上捏一把。
有些还开着玩笑，“九哥儿，晚上到桃姐这里来，给你吃好吃的，保证你还没有吃过，再给你封个大红包，好不好？”
最初他并不明白老师为啥要让他来给这些人送钱，只说是欠了债。
后来渐渐的大了，看的书多了，也就明白了些。
于是往往这个时候，铁九霄便会努力冲出重围，然后涨红着脸，双手叉腰指着她们骂道：
“你……你们太不守妇道了！”
然后那些娘儿们就会哄堂大笑。
妇道这个东西对她们来说就是月经带，只有每个月的那几天才会拿出来用一下。
比如有客人上门来刚好遇上了，便娇滴滴的说道：
“唉呀，人家这几天要守妇道，你这个死鬼早几天死到哪里去了。”
大家爱开铁九霄的玩笑，是因为真的喜欢他，在姐儿堰片区，铁九霄就是诚实正首外加最靓的仔。
有好心人曾经举报过铁九霄的老师，说那个好吃懒做，邋遢不堪的中年色胚对九哥儿动辄打骂，完全当成挣钱机器，要居委会出面劝戒，甚至帮护他自立门户，还有人开出优厚条件预定他去做上门女婿，只等双方长大即可成亲。
对于这些，铁九霄都不屑一顾。
在居委会大妈充满怜惜慈爱和鼓励的眼神下，他坚决捍卫了老师的尊严和名声。
“老师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你们应该去关心那些更应该关心的人。”
……
南邛州天乡郡临近海边，才刚初夏，空气中己经弥漫着一股咸湿的味道。
临街的一间小门面便是师徒二人开的诊所。
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列问针灸所。
后面的院子里，搭了一个架子，上面爬满了各类瓜藤。
瓜架下是一张长条桌子。
桌子承担了许多功能：吃饭、学习、晒药草……
病人来了往上一躺便开始做针灸。
午后的海滨城市一般处于昏睡中，但这时候老师却要出去散步。
铁九霄看着老师走出诊所大门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头，外面的太阳正毒，真的好焦人啊！
铁九霄也不午睡，他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学习，这时候对面常常坐着一个小女孩跟他一起温习功课。
小女孩叫小莲，跟铁九霄一样都没有正经进过学校，一有空闲时间她娘便叫她过来跟着九哥儿学习。
铁九霄喊她娘做周姨，名叫周裕春，是一个寡妇。
在姐儿堰片区的女人圈中，却有如一朵清莲。
好事者出于某种心理取了个寡妇春的浑名，传得极响。
她带着女儿住在53号院，娘俩在菜市场支了个卖豆腐的摊子，也能勉强生活。
53号院是一个大杂院，在人族新科学运动之前是一家不错的招待所。
新科学运动之后，有钱人都搬到城市新区去了，业主就将它改成了一个大杂院，租给许多来城市打拼的杂人。
寡妇春的丈夫据说还有些修为，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后活了些年生便死了。
在过去，卖豆腐是一件非常辛苦的营生，但新科学运动带来了电力和各类机器，虽然还是辛苦，但一个人也做得下来。
小女孩很有灵性，但就是学习有点不专心，一双眼睛老是滴溜溜乱转。
“九哥哥，为什么你家院子一点都不热？我们53号院己经热得人受不了。”
“因为热气到我家院子，通过一层薄膜后温度就变低了，这是秘密，不能给外人讲的。”
铁九霄指了指院子的上空，其实上面啥都看不出来，但铁九霄知道老师布置了一道滤灵阵，同时还起着调节温度的作用。
“列先生不要脸，又找我娘去了。”
“他是长辈，不要这样说，”铁九霄没有否认，但也不支持小莲这样说。
“就是嘛，院里许多人都这样说。”
“认真学习吧，先生是个好人，你看都从不拿你当外人。”
“嗯，那我娘算不算外人？”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为难，从内心深处他是不拿她们当外人的，但老师的行为到底算啥？
便有些不确定的道：“不……不算吧。”
小莲便高兴起来，“那我和我娘搬到你们家住好不好？”
铁九霄又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得你娘同意才行。”
“那你老师同意吗？”
“我……我给他做做工作。”
“好，那我也跟我娘做做工作。”
两人安排好自家长辈的终身大事后，小心翼翼的对视了一眼，便各怀鬼胎的认真学习起来。
……
